<>明明是几步之遥,琴娘却像是走了许久,终于转过屏风,她手心都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却没有半点要停下不紫的打算,死死盯着那张半垂着帷幔的小榻,向着那里走过去。
“临郎……”终于停在帷幔前,她声音有些沙哑,终于鼓起勇气唤出了那句从不敢唤的称呼,到了此时,她终于有资格这样叫他了。
可是帷幔后并没有声音,甚至连半点声息都没有,房中一片安静,好像并没有人。
琴娘原本被欢喜充满了的心,一下子跌了下来,不安席卷上来,她顾不得再试探,吩咐身旁的婢女:“去,撩开来!”
婢女不敢违抗,战战兢兢上前哆嗦着手撩开帷幔,却只见空荡荡的榻席上并没有人,崔临不在那里。
人呢?不是说崔临吃醉了?她让人打听了消息,说崔临宴席散了就一个人回了前院来处置事情,他怎么会不在?!
她的心大乱,眼前金星直冒,怎么会这样,原本都已经算好了,事事都安排好了,她只要来了前院书房见了崔临,一切就会顺理成章,明明什么都是照着她的计划行事,怎么会不见人!
眼下要怎么办才好?她现在要怎么办?
慌乱之中,她一把拉着婢女的手:“走,快,快回席上去。”
她必须马上离开,老夫人这时候只怕已经回了席上了,她的事就要瞒不住了,再不赶快离开,不但得不到想要的,恐怕什么都要葬送在这里了。
可是还没等她走几步,外边传来男子的声音:“阿娘不是说有话要吩咐我,怎么来了五郎这里?可是五郎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是崔玮,他一边问着小婢话,一边让人上前来拍门:“五郎,你可在房中?”
琴娘的脸煞白,踉跄着退了几步,一身冰凉地望着那扇半阖的门,像是已经预感到自己的下场。
比起琅琊阁里那揪心揪肺的气氛,墨香苑的戏台还是热热闹闹的,百戏伎人的杂耍十分精彩,连郑大夫人这样心思不在上面的也忍不住多看几眼,赞一句好:“这博陵的百戏也极好,荥阳那边倒是少有。”
回了席上的崔老夫人一眼便看见了琴娘空着的榻席,皱了眉:“琴娘去了哪里?如何不见她。”
从前琴娘跟在她身边,也会有时悄悄离席,但那时候老夫人只当她是有什么要紧事,也并不会多过问,只是如今老夫人眼中的琴娘已经不是那个单纯良善温柔顺从的琴娘了,所以对于她也就更提防留心许多。
一旁的二夫人眨了眨眼,笑着道:“说是不放心宝蝶她们伺候老夫人用药,要亲自去看看,还不见回来,她待老夫人真是尽心。”
坐在旁边默默不说话的三夫人愣愣抬头来:“阿家回来了,难道是琴娘有事耽搁了?”
崔老夫人脸色更是沉了,吩咐一旁的凝香:“去让人把琴娘请回来。”
凝香应着正要去,却有一位婢女脚步匆匆快步过来,走到崔大夫人身边,屈膝与大夫人说了几句,大夫人脸色霎时变了,手也不禁抖了一下,只是很快又稳住了,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婢女才又匆匆退下了。
二夫人与三夫人看着崔大夫人脸色的变化,也都知道必然是发生什么事了,只是这还在席上,诸家女眷和对面的郎君们都还在看着,她们也不好多问,只能按捺着心思,味如嚼蜡一般看着台上的百戏。
崔老夫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人,心思敏锐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比,她看得出崔大夫人强压着的厌恶与气愤,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开口询问。
直到百戏散了,宾客们纷纷告辞,琴娘也不曾回到席上,同样没有回来的还有崔家几位郎君,到最后只有崔大郎扶着小僮陪着几位长辈出来送客,崔临崔玮几人都不见踪影。
女眷席上王氏殷勤地送了客人,把郑媛的风头都要抢了,郑媛却好像丝毫也不着急,只是笑盈盈地与郑大夫人、大少夫人孙氏屈膝道了别,就陪着崔老夫人与二夫人她们,时不时看一眼顾明珠。
顾明珠倒是没有半点不同,与谢氏说说话,便安静地跟在崔大夫人身后,好像对于她来说,一切都很是正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先前还以为是个聪明的,想不到如此愚蠢,看来她还不知道,恐怕这时候崔临与琴娘的事已经传到了崔大夫人耳朵里了吧,这样的事是瞒不住的,等会老夫人就该问个明白了,无论如何崔家都要给琴娘一个交代,那就只能让崔临纳了琴娘了。
今日琴娘在几位老夫人跟前说了要捐出家财给崔家,崔老夫人对琴娘又是素来看重,这个贵妾只怕足够让顾明珠之后的日子过得艰难无比了。
郑媛想到这里,笑容更是止不住地流露出来,她已经等不及要看着顾明珠那副总是平静胸有成竹的嘴脸被撕破的样子了。
果然,送完了宾客,崔老夫人冷着脸与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连同谢氏她们几人道:“你们随我来,我有话要与你们说。”
刚到内堂里坐下,老夫人便肃着脸问道:“琴娘呢?去了哪里?”
崔大夫人有些犹豫,一时没有立刻就开口回答,倒是三夫人轻声道:“琴娘这孩子素来稳重,想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还是让人去寻一下吧。”
崔大夫人叹口气,终究开了口:“她在惊鸿馆,我已经让人接了她回来了。”
郑媛的心开始砰砰跳起来,目光一瞬不瞬望着顾明珠,笑容已经压抑不住了,她知道下一刻就该看到那张脸从惊愕变成愤怒变成悲伤了,那画面想想都让她得意。
在场的除了那几个早已心知肚明的,其余的都吓了一跳,三夫人更是惊愕难当:“怎么会……去了惊鸿馆?”
那可是郎君们的书房,琴娘一个未出阁的娘子就这样一个人悄悄过去了,实在是……
崔老夫人已经脸色铁青,闭了闭眼,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跟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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