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听得云里雾绕的,她上辈子一出生就是大家闺秀,对于农事那就只有两眼一抹黑的份,后头当了皇后,这些也不需她操心,只要每年春分的时候跟着皇帝去体察民情耕田播种做个样子就行了,谁也不会指望皇帝老爷皇后娘娘真的会种地不是?
所以夏挽秋所说的那一连串的术语,夏初是完全不明白的。什么杂交水稻,什么分行交叉种植,什么插杆移苗,她是半点不明白,不过倒是听懂了自动洒水、收割机、粮食增产之类的话,顿时觉得他们那个世界真是好神奇,竟然能用机器来代替人力!
那时只怕已经不是什么诸葛先生的木牛流马所能相提并论的!
对那个未知的世界,前职皇后顿时生出一股莫名的好奇。
豆油的生产很是繁琐,只是夏挽秋的意思,这样的产量太过于浪费,十分的不划算。黄豆是高价粮种,可不便宜,为了整点豆油而大量投入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做法。
除非粮种黄豆能高产。
若不是夏挽秋说起,夏初也料想不到,小吴氏娘家那位二哥,原来是因为被人穿越之后,才弃武从文,进了司农寺,当起了种田的农事官来。
不过,早先也不是没有预兆的。
小吴氏家中虽不显赫,却也算的上是富裕家庭,家里有几个钱儿,自家的哥儿也是打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家里的活都没干过更别提是下地种田了。大晋朝尚文尚武,这年头的人们都愿意识字当大官,就没几个会去特意学农活的,这位吴家二哥,更是个纨绔的主也算不上纨绔,毕竟没有后台腰也硬不起来,不过是在乡里头横行罢了。
早年便是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整日的在乡里游手好闲,后头还是家人看不下去了,央了本家那边的吴家嫡支,这才进了军营当了个小兵,看在吴侍郎面上,得了个小官当着。
陡然之间忽的就进了司农种起了地,他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原先夏初并未多想,毕竟这世上能人异士还是不少的,便是凤凰山那位长公主,便足够玄奇。可听夏挽秋这么一说之后,便生出了另一种可能。
其实若是那吴家二哥是个精明的,只怕早就猜出了夏挽秋的身份有异常。毕竟她当初倒腾的那些,虽未外传,但吴氏总归是想着娘家的,吴家不可能不知道。身为族人,吴家二哥兴许就可能从小吴氏等人口中听说过。
而对方却至今半点动静也没有。
要么,他就是个憨直的,除了一门心思种地,就两耳不闻窗外事,要么,就是故作不知。
无论是哪一种,夏挽秋都没有主动凑上去暴露自己的道理。
大家彼此相安无事最好。
顾腾没想到这豆油这般不易,毕竟最近这段时间家里的饭菜都是用豆油来做,夏初只同他说了是她二姐做出来的,他又不擅这一块,自然想不到豆油是如何来的。听夏初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二姨姐送来是情分,又不是自家花钱买的,本就轮不到他去做人情。
只是那会他没想那么多,已经答应了罗子小郭会帮忙弄一些。
面上顿时有些尴尬。
夏初何等精细之人,只是表情上的些微变化便瞧了出来,便笑道:“若是量不大,也不是不能匀一些出来若是他们家里头有种豆种的庄子就更好了,拿些豆子去换,二姐必然是乐意的。”
白送谁也不可能高兴,借花献佛这等事着实做不得,夏初本就不爱占便宜,更不想占自家人的便宜,夏挽秋的日子并不好过。
至于卖银子,那就更不可能了,本来就不多,这家卖了,别人家要买是给还是不给呢?
但若是用豆子换就不一样了,夏挽秋这会儿琢磨着如何出油,正是缺少原材料的时候,拿些对富贵人家来说无用的豆种来换,自然再便宜不过了。
顾腾眼前一亮,顿时连连点头:“我明儿就去同他们说。”总不好让小媳妇难做。
“倒也不用这么着急,二姐姐才给咱们家送过,只怕我娘家和大姐姐那边也得了,她手中恐怕也无存货,你先问清了他们每月的耗费,我再问问二姐姐打算怎么个换法,两边都疏通了才好说话。若是得了,到时候直接让他们家的人来咱们家提东西就是。”
至于为什么是上将军府提货而不是直接去找夏挽秋,自然是为了避免替她找麻烦。
这京中的权贵人家,稍有点风吹草动,只怕用不了半日旁人就都知道了。豆油又是个真正的好东西,难免就容易被人惦记上。
能和顾腾交好的,夏初自然不会以为他们是什么普通人家出身的子弟。别看顾腾叫得随意,其实不过是亲近的称呼罢了。她纵使只是见了一面,碍于礼教不曾久留,但听杏儿转达,便知道那二人气度不凡,身上的衣饰瞧着不起眼,却俱是所谓低调华丽的精品这些杏儿和桃儿早就被她三不五时的点拨通了,决计不会看错的。
再想一想京中罗姓郭姓的权贵家族有哪些,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兵部尚书就姓罗,至于郭嘛,倒是有两家,一是新任翰林院掌议,另一位则是虎贲将军郭子通这位同她家公爹乃是至交好友。
自古文臣武将就少有对眼的,那小郭想必不会是翰林院掌议之子,这年纪也对不上啊!既是如此,便定然是那郭子通将军家中受尽宠爱的幼子。
至于问夏初是如何得知笑话,她对于人脉的博闻强记那是有目共睹,只要听说过一次,便绝对不会再忘记!
小夫妻二人就此事的商谈告一段落,夏初便想起来问道:“你还没说,这回休沐怎么提前了?”
“也没什么。”顾腾淡笑着将同白旭阳切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道:“他这回算是折了夫人又陪兵,挨了打还要受罚。”
“只怕大将军是爱之深责之切。”夏初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提点道。
顾腾一愣,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些。
他先头倒是并未想到这一点。
重生一世,他进退得宜,文能作文,习武也刻苦,倒成了个人见人夸的主。渐渐的他也习惯了堆在自己身上的赞誉,不得不说,他是有些沾沾自喜了。
世人都有偏好,他再优秀,也未必就能讨得了所有人的喜欢!
西山大营他才去不久,就挤兑的白旭阳这个蹲守了两三年的小将几乎无立足之地,对方不喜欢他那是很正常的,时常来找茬他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自己比他更优秀是事实。
但他忘了一点,有时候不是更优秀就一定会被欣赏。
很显然,大将军在他和白旭阳之间,反而更看重白偏将。一则性子长相投缘,白旭阳又是西山大营的老人了,自然对他更信任二来大将军同顾将军明面上关系和缓,实则暗地里一直在较劲,又怎么会看他的儿子顺眼呢?
没有明面上针对他已经是好涵养了!
正如这次,两人切磋过了火,却只罚了白旭阳一个,还放了他的假,看着是他顾腾占了便宜,实际上呢?
带兵上山捕猎也是实战,更是和手底下人培养感情的好机会,大将军这惩罚却也是偏袒。
夏初的一句话,让顾腾思虑良多。
他好像有些过于自大了。
重生之后顺风顺水的久了,让他忘了时刻警醒自己。
他收起了面上嬉笑,站起身来,郑重的朝夏初拱了拱手,感激道:“听得娘子一言,当真如醍醐灌顶一般,多谢。”
夏初抿唇一笑。
越是相处的久了,她便对顾腾好感越深。不说其他,单就拿的起放的下这一点,就胜过旁人良多。若是换个人,被她这样直白提醒,就算反应了过来,没准也放不下面子,要恼羞成怒,哪里会似他这般,还郑重其事的对她道谢?
重获新生的人,想必同一般人就是有些不一样吧!
她坦然受了这一礼,又笑着牵了他的手,道:“这是做什么,你我夫妻一体,本就是我该做的。你快坐下来,头发还没擦干呢!”
顾腾依言坐下。
成婚许久,一直都知道她十分得母亲的欢心,却不知理由,只明面上瞧着,做事端方有度,为人秉正,但也不至于让母亲欢喜成那般,倒要胜过他这个亲儿子去。
如今想来,大抵就在这进退有度的周全二字上头。
关于分寸,是最难把握的,便是他自己,有时候也丈量不好。可夏初却好似心里有把尺度一般,十分的精准,何时该亲近,何时该避嫌,她好似都能未卜先知。
但实际上并不是那样。
她会首先观察了那个人的性子,才去决定是否要亲近于对方。
就好比自己,他决计不是今儿才开始骄傲自满的,恐怕早就被她看在了眼中,也度量了好些日子,这才找到了那个准确的度,知道该如何应对于他。
关于人心的揣摩,他不如她。
而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顾腾的内心也有些微微的遗憾。
归根到底,夏初并没有一开始就十分信任他。哪怕他们成婚之前便有过交谈,给予过信任,她对他也始终有所保留。而即便是现在,她看似已对他敞开心扉,但实则,仍旧隔着一道墙。
一道看不见摸不着,却让他一瞬间,有种想要推倒的冲动的无形之墙。
可是这事急不得。
待到头发干透,已是灯火透亮之时。
小夫妻二人也未曾喊人来进屋伺候,倒是十分心有灵犀的各自寻了书来看顾腾看的是兵书,夏初看的却是她家里以及她的陪嫁庄子上送来的账簿。
顾腾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忍不住偷偷去看夏初。
灯火映照在她柔美的脸庞上,投下或明或暗的光影,她的眉眼细致又温柔,令人见之可亲,仍显出几分稚幼的肌肤被烛火映衬的微微泛红,瞧着便让人很有咬一口的冲动。
可是这份亲切柔和之下,掩藏的却是一颗被坚固城池围绕铸就的心。
夏初看账簿的时候十分的专心,姿态却很悠闲,时不时的拨弄一下搁在桌上的算盘,或是提趣÷阁在纸上记下一趣÷阁,美目流转间,如有光晕绽放。
看得久了,难免便有些累了,她合眸揉眼,正待转一转有些僵硬的脖颈,忽然便察觉有一双温热的大手贴上了自己颈子后头的肌肤上。
夏初浑身不自然的一僵。
察觉她的僵硬,顾腾苦笑了下,口中却打趣道:“你还真是专心,一直低着头脖子不酸吗?我替你捏捏。”说罢,便使力捏了起来。
他手上一动,她便知道,他从前定然没有做过这等伺候人的事儿。那劲道十足,换做旁的小娘子,定然受不了要喊疼的,不过夏初却觉得刚刚好。
她也不阻拦,就放松了身子,由着他捏着。
“若是觉得疼,你就说一声,我轻一点。”顾腾也知道自己手劲大,连忙叮嘱。
“无妨,挺舒服的,继续。”她坦然的拿他当丫鬟使,含笑道。
顾腾唇边也忍不住勾起一丝淡笑来。
“天色已晚,你也别看账册了,明日再看也来得及。”顾腾一边听话的捏着,一边扫了桌上那堆挺厚实的账簿一眼,道:“再说,晚上看书费眼睛呢!”
这是心疼她么?
夏初心头微暖,点了点头,并未做声。
或许是因为他揉捏的太舒服,夏初竟是渐渐犯困起来。
不知何时,顾腾就见小媳妇头一点一点,慢慢的便不动弹了。
矮身一瞧,却是已经睡了过去。
他心头一软,轻轻将小媳妇抱了起来,安置在了床上,又小心的替她将头发散开在枕边,脱了外头披的衣裳。但见她一沾了枕头,便下意识的窝进了被子里,还蹭了蹭被面。
那模样十分的可爱。
玲珑有致的身躯只有一层薄薄的里衣,瞧着便十分诱人。
顾腾却没有半分旖旎的心思,只觉得小媳妇是不是有些太瘦了些。
抱着好轻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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