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其实不是溜溜发什么羊癫疯了,只是刚才我们去蕊儿家看过水琊,见水琊被打得奄奄一息躺在*上,溜溜才气急了,问了半句话便跑来跟二首领撒浑,她一个小姑娘性子急了些,还请太夫人别跟她一般见识。”
水欢坐下不满道:“我罚水琊自有我的道理,她有什么脸来撒泼?”
贝螺转动了一下眼珠,斜瞟着水欢冷冷道:“到底是自己的亲表兄,眼见着臀部被打得血淋淋的,躺在*上动也不能动,做表妹的竟没有半点同情,那还算人吗?”
“你这么说是觉得我不算人了?”水欢质问道。
“哟,瞧你说到哪儿去了?溜溜那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能跟你堂堂水元族的二首领相比?小姑娘家难免有些小性子,接连遇上让她着急上火的事情,她不闹闹心里怎么过得去?不瞒太夫人您说,”贝螺又转头向太夫人道,“溜溜之所以急成这样,当中还有个缘故。我们之前听蕊儿说,大首领打算把她送给那个项诸做妾室,溜溜一听就急了,想着往后再也见不到蕊儿了,急得当场眼泪花儿就下来了。可巧,这头还没难过完,又来了水琊这么一桩事儿,您说她不上火就怪了。”
“哦……你绕来绕去就是为了说这事儿啊!我明白了,你们这一边耍浑一边跟我讲理就是为了让我打消送蕊儿给项诸的念头是吧?哼,明说出来就不好了?还用得着拐这么大个弯子?”水欢表情傲慢道,“不过啊,可能你们说了也没用!这是水元族的家事,你们这些外人是管不着的。再说了,项诸乃巴陵国贵亲,其父是掌握重兵的上将军,蕊儿能嫁给项诸是她三生之幸,该跪拜祖先谢恩了!”
“太夫人可能不知道那位项诸少主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二首领也不知道?听闻他在巴陵有正妻一个,侧姬三人,暖*妾换得比走马灯还快,面儿上看着为人正经,可私底下却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动不动还责打侍妾,你把蕊儿送去,可不是让她去送死的吗?”
“公主这是打哪儿听来的闲话?我送她去是享福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往后她做了夫人,当了太夫人,还得谢谢我这表哥呢!公主啊,我看你也不必白费唇舌了,蕊儿之事我和我哥已经做了决定了,不会再更改,你多说无益,请回吧!”
“这么说来,二首领是不打算救蕊儿一命了?”
水欢不耐烦道:“说什么救不救的?到那份上了吗?你们这些女人就好夸大其词自己吓自己,真是没事儿找事儿!”
贝螺嘴角浮起一丝蔑笑,微微点头道:“那好,二首领既然不肯网开一面,那我也只好把话说开了。刚才去见蕊儿时,蕊儿让我给你捎个话。她说,如果真的要送她去巴陵国的话,她宁可死也不会去的。”
“好!”水欢眉毛一横,板着脸道,“她敢死我就敢给她备棺材!没大没小的东西居然威胁到我头上了!你跟她说,有本事她就去死,她死了我再找别人去伺候项诸就是了,她以为她是谁啊!非她不行了还!”
“二首领,”贝螺含笑道,“她死了,你可能来不及为她备棺材,得先为你自己备棺材吧!”
“金贝螺!你给我说话小心点!你以为我真怕夷陵国啊?我看你好歹是个公主才给你几分薄面,你别不识好歹!”水欢怒道。
“二首领,刚才是太夫人说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就摊开来说,我这才说的。看你是獒战表兄的份上,好心提醒你,你却不领情,那我也不废那口舌了,反正说到底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打扰了,太夫人,我先走了。”
贝螺正要起身时,太夫人忙叫住了她,和颜悦色道:“公主且慢!”
“太夫人还有什么事吗?”
太夫人瞟了水欢一眼,对贝螺笑道:“说起来,你欢表哥也是个急脾气,你可别跟他置气才是。刚才你说若是蕊儿死了,你欢表哥得给自己先备棺材,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水欢冷哼一声道:“还有什么意思?吓唬人的意思呗!我还不信了,夷陵国和獒蛮族真的会为了一个水蕊来攻打我们水元族!无知妇孺,不懂就别乱说!”
贝螺蔑了水欢一眼道:“若我都成了无知妇孺了,那二首领你又算什么?”
“你……”
“二首领,别以为我不知道,水元族的近况真如你和大首领说的那般风光吗?真真是抱歉了,我金贝螺还没无知到那种程度。别以为夜宴之时摆一堆金银器物犀牛角杯出来,唤几个绝色美姬出来便能哄得别人以为水元族还如日中天。据我所知,水元族如今正处于内忧外患之时。苦无等几个归附族落蠢蠢欲动,正打算脱离你们水元族,我说得没错吧?”
水欢脸色微紧,音量因为心虚不由地提高了许多:“谁跟你说的?是獒战和花尘这么跟你说的吗?简直胡扯!他们这样到处造谣居心何在?我水元族仍旧强大,何来内忧外患之说?苦无那几个族落有些纷争也已经解决了,哪儿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贝螺眼含讥笑道:“都是一家人,二首领真的需要这么顾忌脸面吗?我还听人说,自打大首领娶了巴陵国的忽思小姐后,苦无族就更不心安了,你说,如果在这个时候蕊儿自杀身亡了,传出去之后别人会怎么想?水元族为了巴结巴陵国的一个贵亲,不惜逼迫本族亲眷侍寝,最终以自杀收场,听上去是不是很悲很可怜,也很过分?”
水欢一怔,脸黑得难看!
“如果这个消息传到了那几个蠢蠢欲动的族落耳朵里,他们会更加按捺不住了吧?为了巴结巴陵国,对自己本家都如此糟蹋,何况他们那些归附的?苦无族早先与巴陵国巴氏一族有世仇,不共戴天的,所以他们是绝对不会容忍为巴陵国卖命的。二首领这么聪明,肯定会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吧?所以我说,在为蕊儿准备棺材的时候,二首领也该为自己周到地想想,替自己也准备一副!”
水欢气得牙龈咬紧,两只拳头紧紧地攥成了石头!他完全没想到贝螺居然会知道这么多,甚至懂得分析时局战况,这不是一个公主或者一个女人应该知晓的。
可气!獒战那么讨厌,偏偏他的女人也是这么地令人厌恶生恶!
“根本没你说的那些事儿!想吓唬我?公主还得回去再练两年!就算苦无想反,也会轻而易举地被我们拿下,何惧为患?公主的确挺聪明的,只可惜你根本不了解我们水元族的事情,吓唬我也没用!”水欢不肯掉了面子,硬撑着说了这一大堆话。
贝螺脸上的轻笑浮起:“好,就算我不了解你们水元族的事情,那我总了解獒蛮和花狐吧?蕊儿一死,你以为花狐族还有再与你们友诚相待的必要吗?视亲情为无物,冷漠绝情,这样的亲戚我想花尘哥也不会再认的。花狐和獒蛮乃是同盟之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獒蛮族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难道二首领愿意看着手足相残,亲情背离?”
“你这是代獒战来下战书的吗?”水欢挑衅道。
“我下,你就敢接吗?”贝螺立刻回了一句,反挑衅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啪地一声,水欢的手掌重重地拍在凭几上,他霍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满面怒气,大有想扔贝螺出去的冲动!他之所以这么激动,是因为他根本不敢答后面的话。
以水元族如今的势力,的确可以与苦无这样的小族落开开战,但要同时应付獒蛮和花狐,等于是自寻死路。他要真答应了,估计獒霸王真的会带人一路杀到他老窝来吧?他虽然对獒战不服,但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所以面对贝螺的反挑衅,他除了拍桌子,还真不敢答那个“敢”字。
屋内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水欢那怒瞪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贝螺,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已经紧得不能再紧了。太夫人却没开口,只是冷眼观看着。就在这时,花尘和獒战忽然走了进来。花尘进来便笑呵呵地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了欢表哥吗?”
“花尘獒战你们来得正好!”水欢立刻指着贝螺告状道,“瞧瞧你们管教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不像话!溜溜跑大门上哭闹也就罢了,这位金公主居然跑这儿来妄议我们水元族的家事,你们两族到底还有规矩没有?”
“干什么了,金贝螺?”獒战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顶问道,“把人家二首领气成这样?是不是又耍你的小聪明了?”
“哪有啊?人家只是跟溜溜一样生气呗!看见蕊儿哭得要死要活的,人家看着心疼所以想帮帮蕊儿,看能不能说服二首领放过蕊儿,哪儿知道这个二首领油盐不进,一点都说不通理,比你还不讲理呢!你们来干什么?你们不是说不管吗?不管还跑来,看我笑话是吧?哼哼,这事儿我可管定了,不依我,我就跟溜溜一样坐门上哭去!”
屋内忽然一片寂静,太夫人几个全都有点哑然了。
这丫头的弯儿转得也太大了,把水欢都转得摸不着头脑了!刚才还态度强硬地跟水欢理论,俨然像个辩论高手,步步紧逼,言辞犀利,可就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她瞬间化身无辜小可爱了,摸着脑袋跟獒战嘟嘴抱怨了起来,语气里透着一股浓浓的小女人无理取闹的味道。
好了,这下水欢的火有点发不出来了!人家都可爱成那样了,你再发火,小心天理不容啊!指不定还真会跑到大门口上去跟溜溜姐妹同台嚎嗓子呢!水欢真是没想到,贝螺居然还有这手!什么威胁的话都说了又来装可爱,小老虎和小白兔都是她啊!什么人呐这是!
“谁让你来管了?找不到事儿做了是不是?回去给我洗三百个桃子,挨个挨个擦干净了,放桌上等我回去吃,快去!”獒战拽着她的小辫子,把她从榻上拽了起来。
“那不行,蕊儿的事情还没个着落呢!”贝螺扯回了自己的辫子嘟嘴道。
“再不去以后就不让你出来了。”
“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蕊儿绝对绝对不能嫁给那个猪头!哼!”金辩手临走前,还很小姑娘气儿地瞪了水欢一眼,然后才鼓着个腮帮子气嘟嘟地走了。
水欢一脸厌恶地瞪了她背影两眼,拂袖坐下来,口气不爽道:“我说獒战,你好歹也该教些规矩吧?想不到夷陵国的公主去了獒青谷不到半年就变得这么没规矩了,真是叫人失望啊!”
獒战没理水欢,是花尘接的话。花尘笑道:“欢表哥你还跟溜溜和贝螺当真吗?一个屁事不懂的小丫头,一个只知道跟獒战赌气顶嘴的小妇人,跟她们俩你还真生上气了?不像欢表哥你的为人吧?这样吧,要是她们对欢表哥你说了什么不妥的话,我代她们给你赔个不是,两个小丫头而已,你别太放在心上了!”
“哼!”水欢不悦道,“獒战你家那金贝螺可真是没什么不敢说的!你知道她刚才跟我说什么吗?”
獒战口气淡淡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向来说话就不过脑子的。她之前还跟我说,要去找个比我更厉害的男人来灭了我,双宿双栖呢!你信她的话,那你就真连三岁小孩都不如了。”
水欢当即气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这是对什么夫妻啊?女的来发完疯,男的就来贬人,真是没处找了!
“好了好了,”花尘打圆场道,“小姑娘闹闹气而已,欢表哥你就别生气了,不管贝螺说了什么,那也是作不了数的,当家的还在这儿坐着呢!这样吧,晚上我多敬你几杯,给你赔罪了。”
“欢儿,”太夫人开口了,“你花尘表弟说得对,不过是姑娘媳妇闹闹小脾气,怎么还当起真来了?你是兄长,理应大度些!花尘都赔了不是了,你再赌气,那可说不过去了!”
花尘点头笑道:“欢表哥,你放心,水琊和水蕊的事情我们管不着的,也不会擅自干涉,毕竟那是你们水元族的事情,这点规矩我和獒战还是懂的。”
好狡猾的两个人,水欢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说什么不管?其实是碍于身份不想明着出来管!明明想管却不自己来说,借了那金贝螺的嘴把什么威胁的话都说出来了,这还算不管?金贝螺那些话分明就是替花尘和獒战说的!一想起刚才金贝螺那些威胁的话,他就火大!可火大完了呢?还是得斟酌斟酌那些话的厉害!无论是跟花狐和獒蛮两族动手,还是惹起苦无的反意,吃亏的只会是自己,可恶!
水欢气得脸色青紫相间了,随便找了个借口起身就走了。花尘斜眼瞟了一眼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更浓郁了。这个水欢也只有这些斤两罢了,连贝螺都应付不了,还想跟自己和獒战斗?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
“尘儿,战儿,你们也别放在心上,你们的欢表哥是急了些,可没什么恶意的。”太夫人笑道。
“外婆言重了,怎么会跟欢表哥计较呢?对了,外婆,刚才溜溜和贝螺没吓着您吧?”花尘道。
“没有,小姑娘家闹闹起皮脾气怎么会吓着我?倒是溜溜那丫头,还在哭没有?可得好好劝劝!”
“已经叫雨姬劝回去了,您就放心吧,闹闹就没事儿了。”
“这样吧,既然她那么舍不得蕊儿,我待会儿跟你大表哥说一说,看能不能换个人去伺候那项诸少主。贝螺说得对,真把蕊儿送去,死活都难以知晓了。想当初楚慈的娘就是这么被送去巴陵国的,叫我好生牵挂,好在活着回来见我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若外婆肯出面,那我就先代蕊儿谢过外婆了。”
“客气,一家人,不用说这么见外的话。”
“对了,外婆,我和獒战打算后天就回去了。”
“这么快?”
“獒战从乌陶族离开后还没回过獒青谷呢,想必他爹也等急了。”
太夫人点头道:“那倒也是,他肯定等急了给他庆功了。好吧,外婆也知道长久不住你们,往后得空常来看看外婆,谁知道还能再见几次面呢?”
“外婆您千万别这么说,您可是长命百岁的人,还早着呢!”
“外婆也想长命百岁,想看着重孙子们长大,下回你们来,记得把你家那宝贝带来。战儿也是,好好回去跟贝螺公主过日子,多生几个孩子,叫你爹高兴高兴。他这辈子就恨儿子太少了,你得多给他添几个孙子。”
“知道了。”獒战淡淡地回了一句。
当天晚上,太夫人为了缓和气氛,特意把水华等人都请到了自己这边用晚饭。水欢找了个借口没来,不知道躲哪儿去生闷气了。
席间,太夫人提起了水蕊的事情。水华也听水欢说了下午的事情,斟酌再三后,答应了太夫人的请求,不把水蕊送给项诸了。散席后,獒战等人没有回院子,而是出了宅子往水蕊家报信去了。
水蕊得知此事,开心得跳了起来。还有个令她更高兴的事情是,花尘要接了她去花狐族住一段时间。在水蕊家坐了一会儿后,水蕊提起赏月的事情,一行人就往寨子西边的碧落台去了。
碧落台是水华接任首领后修建的,效仿巴陵国的观星台而建。在碧落台上观月景致最好,正对就是一轮银盘似的大圆月。上了碧落台,水蕊吩咐从人把瓜果都铺呈出来,几个人坐在赏月阁内聊起了闲篇。
可能是心情大好,贝螺居然画意突生,嚷着要画画。水蕊立刻派人去取来了帛锦和笔墨。她为了离月亮近一点,又让人把画画的东西全都搬到了不远处的一间小开间里。
月光皎洁,心情畅快,贝螺信手就画了起来。别误会,她画的不是写意的山水画也不是写实的风景画,而是她最擅长的简笔画。几笔勾勒,碧落台的初貌就呈现出来了,栩栩如生。溜溜那个没耐心的站在旁边瞧了一会儿,就跑回去聊天了,留她一个人慢慢画了。
“哎呀呀,没准我前世还是个画中高手,瞧瞧,我这手法,我这意境真是没人能比呀!”贝螺一个劲儿地夸着自己道,“惹得我都想吟诗一首了。吟什么好呢?*前明月光?太俗了点!三岁小孩都会背,换一个!唔……吟这个什么好呢?哎,莫秋哥,你也来吟一个?”
“呃?”站在小开间门口的莫秋回过神来问道,“公主,您说什么呢?”
“我说让你吟诗。”
“什么叫吟诗?”
贝螺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也对啊!你不会吟诗,就算会那大概也是诗三百之类的。算了,我自己想吧!莫秋哥,你也别在那儿站着了,回去跟他们喝酒去吧!”
“不能留公主一人在这儿,我没事儿,公主继续画吧!”
贝螺又在帛锦上描了两笔道:“我怎么看你有心事呢?”
“有吗?”
“就像!你向来不是比穆烈嘴巴还油滑吗?最近都不怎么说笑了,倒比安竹还安静了,这不像你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是不是有中意的姑娘了?说来听听嘛,我可以当你的男闺蜜,帮你保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