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醒不来,不如深睡去。
身子在空中漂浮无依,晃晃荡荡,不知要去往哪里。索性放沉自己,任由它去。等到嬉笑言语声入耳,张开眼,才发现竟落了地。
这是一座极其奢华富丽的宅子,亭台楼阁、水榭屋宇。后花园中遍植牡丹,花瓣层层叠叠,中间一点黄蕊,千朵万朵,似锦繁盛。
几个粉色衣裙的婢女握着纨扇扑蝶,笑笑闹闹,十分活泼。
此处说是人间仙境,怕也有人相信。
她正看得痴迷,忽觉胸前蠕动,低下头,原是个小人儿。
小人儿穿着红色肚兜,粗粗短短的四肢莲藕一般,紧紧巴在她腰上。鼻尖一股奶香,暖暖的,她一颗心莫名就融化成水,又或许是春风,无尽的、温柔的,将身前的小人儿包裹住。
他突然扬起了脸,一双眼睛大大的,和黑葡萄似的,湿漉漉,软乎乎。粉嫩的小嘴巴咂呀砸,口水泡泡冒出来。她忍不住发出轻笑,他不懂,但也晓得跟着高兴,傻乎乎地呀呀呀叫着。
连翘瞄见他脖颈上挂着一块银锁,上面刻了字。说来奇怪,明明人就在她怀里,明明银锁就在眼前,她使劲瞪大眼,还是看不清。
越看不清便越着急,身上燥热得起了汗,抱着小人儿的手都发起了抖。
下一瞬怀中一空,她吓得惊声尖叫,人中剧痛,居然清醒过来。
韩大夫刚把手从她脸上挪走,怀袖双手合十,嘴中喃喃:“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连翘虚脱无力,半个字都不想说。
脚步纷沓而至,有人在问:“这是怎么了?”是宗奇。
韩大夫用帕子擦干净手,回道:“姑娘方才被靥住,现下已醒,并无大碍。”
“不过着了凉,先前瞧着已是好转,怎地又变成这幅模样?”说话的那人越过床幔,出现在连翘视线里。
瞳仁黑白分明,眼尾略弯,似笑非笑。
连翘脑中又浮现起小人儿的那双眼睛,与面前这一双慢慢重合,几乎叠到一处去。她心中一阵吃痛,萧衡蹙眉:“你确定无碍?”问的是韩兆。
韩大夫又把脉一番,道:“请主子放心,确无大碍。只是……”他话一顿,抿住嘴。
萧衡没有追问,沉声道:“去写方子吧。”
“是。”
怀袖跟着韩兆出去拿药,宗奇想了想,也追出去。
连翘闭着眼,呼吸粗重,浑身是汗。乌黑细软的发丝黏着她苍白的肌肤,秀眉微蹙,仿佛对先前的梦境仍心有余悸。
她微微抿着下唇,不,更像是咬住,浅浅的一点,但很用力,隐约有红色的血丝婉转在干燥的唇瓣间。萧衡想让她松开,不知为何,迟迟说不出口。
目光顺着她小巧的下颌往下,玉颈皎白,随后是掩在锦被下起起伏伏的柔美曲线。
他多久没有仔细看过一个女人?
更何况是在这样唐突、不合礼法的情境之中。
喉咙发干发紧。最要命的是她突然望过来,上挑的眼角仿佛带着笑意,嗓音喑哑,一字一句,都是他梦中百转千回的长安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