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身受重伤而倒地不起的那人身边,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只得转身往那三人走过去。
这三人没有了刚才的勇猛气势,也像是最后那个壮匪被杀后陡然变成失去了灵魂的人,显得面无表情,眼神呆滞。
直到我走到他们近前,捡起扔出的短刀,转身用疑惑的眼光打量着他们,他们依然茫然的注视着我,没有一个人说话,好似打斗时急切地害怕符成奎带兵回返而要逃命的人,现在也没有了担忧。
更没有人想去看一眼刚才和他们一起与壮匪搏斗,而此刻已经倒闭的人,好似那些死去的同伴已和他们无关。
良久,手拿大刀的人才用脚蹬了蹬早已没了气息的尸体,对我解释了发生的事情。
这拿刀之人名叫陶安,本是荆州人氏,家里有身体一直孱弱的妻子,还有老人孩子,原本就很清贫,一大家子就靠种几亩薄田度日,他和老父亲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
几年前,朝廷突然一纸令下,要求当地官吏限日征兵,用来平复川蜀李雄的叛乱,如超过时限,则要罢免官职。
陶安就这样被当地官吏强征,还没等他弄明原委,又稀里糊涂成了张昌叛乱队伍的成员。好在陶安的伍长康毅,平时待他们还不错,有一次甚至在战斗中救过受伤的陶安,使他心怀感激。
昨天晚上,符成奎见附和康毅的人数众多,担心仅凭跟随他的十几个亡命徒硬拼起来会打不过康毅,狡猾多端的符成奎便假意听从康毅的命令,却在后半夜趁大部分人都熟睡之际,唆使愿意跟随他的那些亡命徒杀死康毅及他最得力的亲信。
等符成奎得手,大部分原本追随康毅的叛匪即便心有不甘,但摄于他的淫威,不再敢说半个不字。只有这个陶安,由于以前受过康毅的恩惠,在众人面前小声非议,很快获得也曾得到过康毅恩惠或忠于康毅的其他六人的附和。
他们本想纠集更多的人,这样便有了和符成奎谈条件的本钱,就算不和符成奎硬拼,也可以让他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待埋葬康毅及他亲信的尸首后,他们打算就地解散回家。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人告密,当即被符成奎派人绑了起来。
及至凌晨,符成奎觉得伤者拖累大队人马行动,也杀死了他们。由于符成奎急需找到我,又担心余下的队伍里被他压制的人,会因为分兵导致反叛而不好控制,只能兵合一处,共进大山搜索我的去向。
符成奎留下死心跟随他的四名壮汉,让他们看守被告密的这六人处理尸体,出发前符成奎曾说过,午后时分如果没有找到我的踪迹,会返回这里获取给养。
至于尸体处理完后这四壮匪再怎么处置陶安他们,从陶安自己的话里分析,符成奎根本没打算像壮匪说的那样让他们牵着骡马辎重追赶前面的队伍,因为前面坡陡林密,根本不可能让骡马随大队前行,再说如果让陶安这六人继续留在队伍里,按符成奎心胸狭窄的个性,应该是他的心头之患,况且如果需要陶安他们赶着骡马辎重去追赶前面的大队人马,那符成奎何须再带着队伍返回这里?显然,他们的命运,早已不言而喻。
此刻已近午时,我站起身来,要他们相互包扎好伤口,带足出山的给养,各自回家好生生活,不要再过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刚才还在为康毅因信错了人被杀而感怀的陶安几人,听了我的话,又开始担忧家里的近况,立刻打起精神,相互简单包扎了伤口后,他们站起来,两人在空地边缘用大刀挖了个大浅坑,用来埋葬大部分死者。陶安则在大坑旁挖了个小而深的坑,从草丛中背出康毅的尸体,简单埋葬。
我让他们各自按需要牵走叛匪们留下的骡马,催促他们赶紧上路,在符成奎回来之前,尽可能的走远。他们每人牵着两匹骡马,踏入草地,向北而去。
待他们走远,我检查了一番剩下的辎重,发现这帮叛匪也是穷得可怜,除了备用的兵器,两大袋箭杆,一袋盐巴,几袋子衣物和少量的银两,其余全都是食物。这些食物里,除了几袋子经过日晒烘烤的肉干,绝大部分是已快霉变的硬邦邦的灰面馍馍。
我觉得有点可笑,难怪康毅带了这帮人出生入死几年,却仍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被符成奎一诱惑,便想着跟他做发财梦了。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这些张昌的旧部,能活命出来已是不易,这几年又被晋军四处追杀,他们都狼狈得只顾逃命,能填饱肚皮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有大笔的余存。
当然,大笔的财物也有可能被了解情况的陶安他们拿走,如果是他们带走了财物,他们本是普通的百姓,回家后能安稳过日子,不再与世人为敌,那也算物有所值。
我把箭蘘装满带铁箭头的箭杆,留下两匹骡马,让它们驮着剩余的箭杆和一袋食物及那袋盐巴,然后解开所有系在树上的缰绳,赶走了其他骡马,使得它们四散奔逃。到时候等饥饿不堪的那队人马返回,就算看到草丛深处有没跑出这片草地零散的骡马,要把它们再牵回来,也得花费好一番功夫。
做完这些,我进入丛林爬上山坡拿回长绳和木弓,然后牵着骡马,穿过草丛往这块平地的东面山峰行进,打算抢在符成奎回来之前隐蔽在那边山上的树林里,想在那里看看符成奎丢失了补给后做何打算。
估计是山路行走艰难,深山丛林中方向也不是太好辨别,符成奎实际上返回西南面山脚下那块空地的时间,已近日落。
此时躲藏在东面山腰上的我,早已吃饱喝足,还惬意的睡了一觉,如果不是几里之外那队人马大声喧哗,说不定我还沉浸在和胥瑶亲密无间,幸福甜蜜的梦境里没有醒来。
站在大树枝杈上,我透过树叶的间隙,看到那群人一部分泄气的坐在地上,还有一部分人在激烈的争执,有几个人正穿过齐腰深的草丛,准备牵回散落在各处没有跑出草丛的几匹骡马。
我以为符成奎遭受到如此挫折,又遗失了绝大部分补给,更重要的是没有了盐巴,他会带着这帮叛匪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返回平原,再做其他打算。
如果是我想的这样,那他就不会再对我家及邬青嫚的住地有任何威胁,我达成了最初的目的,也无意和他们纠缠不休,放他们回去就可以了。
因为我觉得那群人中除了符成奎和他的死党,妄图做着发财的美梦,其余的大部分,就像陶安那样,本是善良的平民,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导致他们不得不走上这条路。所以我也没有在夜晚继续骚扰他们,只是想看看符成奎明早会有如何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