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悲伤的泪水流尽,也不能让亡者复活,前方的路途还很远很远,很远的路途也还是危险重重,也还有可能牺牲,勇敢的心虽不是万能,此刻只能拾起勇敢的心。
天色越加暗下来,夜晚就要来临,瞿鸠溪的遗体已经在妹妹瞿叶馨的怀里冰冷、僵硬,那个曾陪着大家千山万水的灵魂已经远去,变化无常的烟尘早已淹没曾经一起跋涉的脚印,留下一把箜篌,再也不会发出往昔美妙的声音,一千多年的时光浓缩出难以忘怀的美好记忆,唯有让记忆带着她美丽动人的模样再陪着大家走下去。
陈楚秋从山顶上下来,看着哀伤的同伴,心中虽是不忍打破,还是替大家做主,安排说道:“翻过这座山,有几处废弃的房屋,应该可以找到水和食物,我的王子,你背都尔突,戈儿嫂子帮忙扶着些,诺兰嫂子、文秋姐,我们轮流背鸠溪姐姐吧,走吧,天快黑了,翻过这山再说。”
桑吉辛饶背上都尔突,手拿离魂刀,大步向山顶走去,李戈儿陪着珠玉音跟在旁边。
宇文秋和诺兰去抬瞿鸠溪的遗体,瞿叶馨坚强的站起来,自己把瞿鸠溪背上:“好姐姐们,让我来吧,我还从没有背过我姐姐,就让我来送她最后一程。”
宇文秋和诺兰只好默默在瞿叶馨两边护卫。
陈楚秋拿起瞿鸠溪随身带着的箜篌琴,回头看看,手中拜月弓发出悠悠光辉。
快速的翻过山去,在山下一处废弃的房屋前停下来,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夜风微凉,大地入眠。
进过伤痛,一行人更加小心,桑吉辛饶守护临时的营地,陈楚秋、诺兰、戈儿三人把附近房屋里能找到的水和食物,都打包汇聚起来带回营地。
桑吉辛饶、宇文秋和珠玉音早已搬出家具来,拆成柴火堆,把瞿鸠溪的遗体放上面,旁边又生起一个小火堆,等诺兰三人回来时,宇文秋揽着瞿叶馨的双肩:“叶馨,你来点火吧。”
都尔突斜躺在廊下,珠玉音陪在一旁,桑吉辛饶默诵经文,宇文秋、戈儿、诺兰、陈楚秋站在即将点燃的火堆旁,瞿叶馨流着泪,拿起火把,点燃姐姐瞿鸠溪遗体下的柴火堆,大火越烧越旺,发出轰轰烈烈的声响。
大火淹没瞿鸠溪遗体时,瞿叶馨拿起曾经姐姐弹奏的箜篌,盘腿坐在火堆旁,抚动琴弦,琴声颤抖而哀怨,悲泣又踌躇,瞿叶馨自己唱道:
古桥头,
笛声旧,
溪倒流。
笑语里,
又有多少泪在流。
荒野草庐,
寒窗雪舞,
独刻残碑,
红尘一别千年后。
曾放纵:推杯换盏到天明,青春华年岁月酬。
世道迢迢,
浪子辈出,
尽惜手中杯,
漫笑荡涤后。
一遍又一遍的唱,琴声不停息,悲鸣的歌声也不停息,仿佛要把最后的离怨唱够、唱尽。
大火慢慢变小,直到熄灭,只剩下一堆碳火。
诺兰和戈儿在廊下堆了些寻来的罐头,看着星星点点的碳火,宇文秋自己打开一个罐头,吃了几口,又走到火堆旁,轻声说道:“鸠溪,没有别的东西,将就些吧。”
诺兰打开罐头递给珠玉音和都尔突,说道:“都尔突,你要多吃一些,放心吧,金淼淼的药很好用,我们上次与鱼良生出来时也受过伤的,很快就会好起来。”
“受过伤,怎么没听说起过啊?”戈儿问道。
“唉,夫君不让说,他说过去了就过去了,说起来让大家担心,他说千万别让你戈儿知道。”
戈儿拉着诺兰的手:“你快说说,说说。”
“唉,当时有几个人垂涎姐妹们姿色,夫君又一直保护着我们,那几个人就请来杀手,一枪打穿夫君胸膛,唉,可是躺了好些天哦,多亏带着金淼淼的药,不然难以活命。”
戈儿马上恨恨的问道:“那帮畜生呢?”
宇文秋淡淡的说道:“戈儿,你一个屋里住的人,还不了解吗?诺兰带着白熊殚诚把那些人杀得一个不留。”
诺兰说:“夫君是一个很坚强的人,活过来后竟然没事一样,其实我知道,他总是独自承担着所有的责任,唉,就像这次秘境里的灾难,一点都不与我们商量,也是怕我们伤心啊。”
陈楚秋坐在廊下,双手托腮,呆呆的看着火堆:“是啊,好想鱼哥哥啊,他总是把一切都计划安排得十分周全,我们一点不用费心。”又突然抬头看着桑吉辛饶,埋怨道:“你就不是鱼大哥那样的人,傻楞傻楞的,哼,要是再让大家受伤,你以后也别跟我好了。”
桑吉辛饶张开嘴,又慢慢闭上,继续沉默着。
珠玉音说:“不怪桑吉,曹斌、赵月明两人太不是东西,枉费大家对他们的好。”
桑吉辛饶终于开口说道:“也不能怪曹斌、赵月明二人,他们被邪灵控制了,他们的行动不是自主的。”
陈楚秋马上解释说道:“对,是泊相婆在他们二人灵魂中暗伏了邪灵之魂,也是我们太大意,中了依朝洛的圈套。”
珠玉音说:“哦,这样啊,我就说嘛,他两个与姐妹爱得这样深,动手前完全没有预兆。”
戈儿说道:“是那一声叫声,你们还记得吗?乌鸦一般的叫声,就是那叫声后才发生的,那一定是泊相婆召唤邪灵之魂的号令。”
都尔突连续吃了好几个罐头,扶着廊柱坐起来,说道:“你们放心吧,我会尽快好起来的。”
珠玉音心痛又欣慰地说道:“对,你是身经百战的将军,想想鱼良生、鸠溪妹妹,他们都因为我们而牺牲,我们要为他们报仇。”
自发生事情以来,宇文秋一直在深深的自责中,想起曾经鱼良生总是计划周全,自己竟然这一千多年白活了,凡事没有防范好,才有今日之祸,这是完全没法弥补的过错,心中的痛不亚于任何人。看着茫茫黑夜,心中无比凄凉哀痛,却又不能太过流露,路途还那样远,登珠没有消息,鱼良生转世也还没有找到。
诺兰拉起火堆旁烤得全身滚烫的瞿叶馨:“好妹妹,别弹了,我懂你的伤心,唉,鱼良生去世时我也是这样,你这还有仇可报,我呢,连报仇都没有对象啊,叶馨,身体要紧。”
瞿叶馨站起来,呆呆的看着火堆,退到廊下,眼睛依然望着火堆。
陈楚秋过来,与诺兰眼神相对,一起扶起瞿叶馨,到屋里的沙发上躺下来,瞿叶馨抱着箜篌缩卷成一团,脸转到一边。
诺兰给瞿叶馨盖上外套,与瞿叶馨轻轻的走出来,诺兰小声的说:“让她睡一觉,唉,睡一觉就会好些吧?”
陈楚秋恶狠狠的说道:“再让我遇见那些恶魔,绝不手软,先下手为强。”
宇文秋长叹一声,站起来,突然大声说道:“是我没有带好队,我欠大家的情,我这辈子也难以弥补这过错,对不起鸠溪妹妹,对不起,都尔突。”
宇文秋突如其来的这番话,让大家有些不知所以,诺兰仰头看着宇文秋:“文秋姐,这是个意外,别这样说,要有责任,也是我们大家的责任,你何必这样自责呢。”
几个姐妹都赞同道:“是啊,文秋姐,你可千万别这样说。”
都尔突说:“文秋,不要这样说,我们一起出来,就一起承担。”
宇文秋背靠着墙壁:“你们不用安慰我,鄯头让我带你们出来,就该完整的带着大家一起回去,才过两天,鸠就离我们而去,都尔突也伤成这个样子,是我没有计划周全,唉,以后该如何回到秘境里去啊。”
桑吉辛饶站起来:“文秋,真要担责,也是我的罪过,鄯头交代给我们的责任和任务,我离魂刀在手,还是没有保护好大家,想起来,真如达娃说我的,我比鱼良生差太远,他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护卫大家周全,我老是做不到。”
陈楚秋站起来,有些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们这是干嘛啊?责怪谁有用吗?我们难道不能把这一页翻过去,走好以后的路不是更重要吗?都如此沉重的前行,大家还能周全吗?简单点,简单点,我说大家都简单点。”
戈儿站起来说道:“是啊,当初我们夫君去世是,我们也很伤心,但那时秘境里人多,也没有什么危险,现在外面可不一样,我们不要计较责任问题,谁都伤心,鸠溪也是我们共同的亲人,责任是大家的,活着就是要承担责任,文秋姐、桑吉,你们都别再说这样的话。”
都尔突说道:“我这腿,短时间内好不了,你们先出发,我好了再去找你们。”
珠玉音马上就急了,指着都尔突骂道:“你说什么屁话?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吗?没你说话的份儿,流那么多血也没流死你,桑吉,帮我抱他进去,自己睡觉去,好好休息,伤早日好,就是帮我们的大忙了,添什么乱啊!”
桑吉辛饶出来后,说道:“你们说怎么办呢?需要在这里先停下来吗?”
珠玉音给都尔突盖好,又出来廊下做着,捡起几块烂家具扔进火堆里:“诺兰,你说怎么做?”
诺兰说:“文秋姐,你做主,还是你先说说你的打算吧,我们再一起讨论。”
宇文秋走出屋廊,站在夜色里:“我想啊,诺兰、戈儿,你们也别着急,鱼良生转世后能安全活着,这是不用担心的,离他恢复记忆还有十来年,这期间,我们一定能找到他。眼下都尔突的伤肯定不好再颠簸,只能先以这里为据点,等都尔突养好伤再出发,就是这期间要防范被攻击和解决吃喝问题,你们说呢?”
陈楚秋先表态说道:“我赞成文秋姐这意见,养伤期间,这个临时据点的安全由我男人负责,我负责出去给大家找吃喝,我有拜月弓,不怕它们的攻击。”
戈儿马上说道:“秋子,带上我,我们一起负责大家吃喝问题。”
诺兰也马上表态:“我赞成文秋姐的意见,我和秋子、戈儿三人负责每天巡视和顺便寻找吃喝,你们留守这个据点。”
珠玉音说:“我赞成,但是我也可以出去帮忙的。”
陈楚秋马上说道:“你负责照顾好你的男人。”
戈儿说:“是啊,玉音,一千多年来,都是人家都尔突照顾你,也该你照顾他了。”
珠玉音低下头,打开一个罐头,吃一口又放下来,捡起一颗石子在地上胡乱的划来划去。
诺兰望着夜空,叹息道:“要是能找到绒嘎巴上师问问也好啊,唉,恐怕绒嘎巴上师早已不想理会这个混乱的世界了。”
宇文秋说:“那就这样决定吧,今晚我先值夜,你们早点休息。”
诺兰站起来:“这不行,每次值夜得两个人,也好说说话,还能保险一些。我看这样,首先大家都不能出神器能量盾的范围,玉音和文秋姐一班,秋子与桑吉,我和戈儿,就这三班值夜,叶馨先让她缓缓,都尔突也需要多休息。”
桑吉辛饶说:“对,千万别离开能量盾的范围,邪灵的攻击无声无息,绝不能冒险,就算白天出去寻找东西,千万别走散了,也都得在拜月弓的保护范围之内,有什么意外,要及时通知。”
“还要避免被声东击西。”陈楚秋补充说道。
其他人睡得正香,诺兰和戈儿起来值守天亮前最后一班岗,夜依然漆黑一片,廊前的篝火堆闪耀着黑夜里唯一的光,空气干燥又带着微微凉意。把从废弃屋里翻出来的毯子裹在身上,俩姐妹相互依靠着坐在廊下的沙发上,望着漆黑的夜空。
什么也看不见,诺兰起身往火堆里扔些柴火,在那堆把瞿鸠溪化为灰烬的碳堆前做下来,心中又升起哀伤,想着这样的牺牲不知还会轮到谁。秘境在大灾难后,如果不出来,又能享受三千年美丽时光,出来是为救人,是为报恩,“如果不报恩呢?”诺兰心里想着,要是不报恩,也就不用出秘境,更不会有这样的牺牲。
煌煌宇宙之中,为何会有如此残酷的相杀相害,难道自身的生存和快乐必须以剥夺为基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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