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十一和时沨去余城的那晚,肖钦予因为胃炎进了医院。
VIP高级病房的病床上肖钦予半卧在床上,正在挂水。
旁边祁宴急的团团转,“老大,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摧残了。”
肖钦予的胃炎是因为过度酗酒导致的,从机场离开之后他直接去了自己的会所。
肖钦予紧抿着薄唇,左眼的义眼毫无波澜,右眼潜藏着让人无法看透的光芒。
“给她打电话,说我住院了。”
最后,肖钦予还是没有选择将淡定坚持到底。
“好。”
祁宴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燥起皮的嘴唇,他拿出手机走到窗边拨通了蔚十一的号码。
“喂,有事吗?”
电话响了一会那边才传来蔚十一懒洋洋的声音。
“十一,老大住院了,胃炎,你能不能来医院照顾他一下。”
祁宴耐着好性子问道,他希望蔚十一尚存一丝良心。
“…”
等了一会,还挺久的,蔚十一那边突然挂了电话。
祁宴不解地看着肖钦予,用唇语说了两个字,“挂了。”
肖钦予脸更冷了,他坐在床上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
余城。
“你干什么去?”
时沨用力一推,蔚十一开了一半的门又被重重合上。
“肖钦予住院了,胃炎。”
她如实回答他的问题。
“所以呢?你现在要去他身边照顾他吗?然后呢?”
“…”
“然后就是你这段时间精心的布局,甚至不惜以毁坏自己形象去追去想要的结果,全都打算到这里功亏一篑吗?”
闻言,蔚十一像是被泄了气的皮球慢慢往下蹲。
时沨跟着在她面前蹲下来,语气比刚才软了不少。
“十一,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现在回去,你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肖钦予,和他一起面对生死。”
“不然就给我撑着,继续该干嘛干嘛!”
时沨的话没毛病,一段路,蔚十一现在正走到中间,她前面是终点,后面是起点。
选择起点就意味着放弃终点,若是往前看,那就永远不要走回头路。
时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携程APP,“你好好冷静地想想,回去,我给你马上买机票,宋老师我替你去祭拜。你不用担心。回去以后,好好和他度过最后的时光,至于命运怎样,他会不会和你一起死,就看你们的造化!如果不回去,现在马上把眼泪给我擦干,重新把电话拨回去,告诉他,你很忙,没空!”
蔚十一憋着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于还是没忍住,趴在膝盖上放声大哭。
时沨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她。
情绪发泄之后,蔚十一擦干眼泪,她拿起手机重新回拨了祁宴的号码。
“喂,祁宴,我现在已经准备上飞机了,机票不能退,他不是第一次犯病了,小事。肖钦予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
说完,她挂断电话,然后关机。
蔚十一泪流满面,她哪里有什么回头路可以走,她不想连累肖钦予,她要他忘了她,然后好好生活。
“哎…”
看着这样的蔚十一,时沨也不知道能安慰什么,有些痛苦必须是要靠自己才能熬过来。
时沨拍了拍蔚十一的肩膀,拿着自己的行李箱,打开室内的一扇门去了另外一个套间。
*
医院里,得知消息的继光耀和阿川着急忙慌地赶来。
“钦予,你没事吧。”
继光耀关心地问道。
肖钦予没说话,他看起来冷冰冰的旁人难以靠近。
祁宴见状赶忙把话接过,“道爷,老大好多了,您放心。”
旁边,阿川在病房里找了一圈。
“蔚十一呢?怎么没看到她人!”
“去…”
祁宴刚说一个字,肖钦予凌厉的眸光就像一记飞镖朝他射来。
祁宴赶忙闭嘴。
那边阿川还在骂骂咧咧,就在他骂的情绪正高涨的时候,商婧忽然出现了。
不用想,她现在出现在这里,阿川功不可没呀!
商婧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谨小慎微地来到肖钦予面前。
“董事长,好久不见了。”
商婧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声音轻轻地说道:“听川叔说您胃炎犯了,所以我给您熬了一点粥,怕医院的东西您吃不习惯。”
商婧跟了肖钦予身边好多年,自然是明白他胃口刁钻,像医院或者外面一般的店里卖的东西他都是不吃的。
以前有一次他也是犯胃病,她煮了一次粥,意想不到的是他吃完了。
“婧婧好体贴啊。”
阿川这个捧场王,找到机会就对商婧大捧一把。
“川叔,你说笑了,我只是感激董事长以前对我的照顾。”
阿川看了一眼那个保温桶,随后很鸡贼地说道:“要不我们先走吧,这么晚了,婧婧你留下来照顾钦予吧。”
祁宴:“这…”
“好了,好了,道哥,我们也走吧,祁宴你也走。”
全程肖钦予都没有说一句话,他就像是的没有感情的机器躺在那。
原本还人员嘈杂的病房此刻只剩下肖钦予和商婧两人。
“董事长,我给你盛碗粥吧。”
商婧承认自己忘不了肖钦予,她有个秘密谁也不知道,就是她从来就没有想忘过这个男人。
哪有什么突然好想一个人,明明就是一直没有忘记。
出国留学,商婧每一天都想肖钦予,她拒绝了周围追求她的男孩子,因为根本就没有打算结婚,她想就这么一辈子守着他好了。
“粥,董事长。”
肖钦予还是没有说话,商婧知道他生气的时候是会这样。
于是,她也没继续烦他。
视线在病房里转了一圈,发现了他先前换下来的衣服,于是她很自觉地拿进了卫生间清洗,晾晒。
护士来发药,商婧很认真地站在旁边听。
那天晚上她在医院待了一个晚上,知道第二天早上肖钦予开口让她离开。
*
余城。
蔚十一和时沨买了很多的东西去看宋芳的老公,不过就是几月光景,他就老了很多。
寒暄坐了一会,他们便出发去了宋芳的墓地。
看着墓碑上熟悉的照片,蔚十一和时沨皆是红了眼眶。
“芳姨。”
“老师。”
“我们来看你了。”
时沨和蔚十一对着墓碑鞠了三个躬。
“吱吱吱——”
突然时沨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去接个电话。”
说完这句,他便拿着手机离开了。
蔚十一在宋芳的墓碑前慢慢地蹲下来,她拿出一个方格子的手帕,仔细地把墓碑各处都擦了一遍。
“芳姨,好久不见了,你离开的这段日子发生了好多事。”
蔚十一将买好的鲜花整齐地摆在墓碑前。
“我这就告诉你啊。”
“后来,我和肖钦予在一起了,我们过的很幸福,也很好,我觉得这就是你和我说的幸福。可是没多久我就查出来生病了,是绝症!”
蔚十一擦掉落下来的两行眼泪,“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遭受这样的人间疾苦。”
“以前,我活着受折磨,那时候我想死,死不了!现在我幸福了,偏偏又非死不可了。回头想想我这一生真的是一场笑话啊。”
“不过,我很感激我这如狗屎一般的人生里能遇见你,谢谢你像母亲一样爱过我。你说你接近我是因为我长的像你女儿,那这样,我们做个约定,你在那边好好的,时机到了你就来接我,到了那里我做你女儿好不好?”
蔚十一很少这么感性,她这一辈子啊,活在勾心斗角当中,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认认真真去生活过。
过了一会儿,时沨打完电话回来,蔚十一把悲伤隐去,她起身看着眼面前的男人发现他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时沨摇头,“没事,你还要待一会吗?”
“不用了。”
“好,那我们走吧。”
临走前,他们又对着宋芳的墓碑鞠了一躬。
蔚十一和时沨只在余城待了三天就回去了。
*
“吱——”
蔚十一推开门,屋子里黑漆漆的,她把已经被淋湿的箱子放在鞋架旁边。
外面还在下暴雨,好像天被捅了一个窟窿。
“砰——”
蔚十一把门关上,她开了一个小夜灯,换好鞋,脱掉身上的外套。
现在是凌晨两点家里的人肯定都睡了。
蔚十一拿下帽子,头光溜溜的,她摸了摸上面有水珠,但纸一擦就干了,在这点上光头可是比长发好太多了。
“回来了。”
突然身后传来肖钦予的声音,蔚十一吓了一跳,她回头,嗔怒道:“大半夜你想吓死人吗?”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水拍打着窗子,屋里一片静谧。
“十一,这次你是和谁出去的?”
肖钦予的语气很严肃,往日的宠溺找不到任何痕迹。
蔚十一愣了一下,敷衍地回了一句,“没谁,就我自己,好了,我要去洗澡了。”
她刚从肖钦予身旁走过的时候,手臂就被抓住,“十一,回答我,不要骗我!”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蔚十一是既欣喜又难过。
喜的是,肖钦予终于走进了她钩织的陷阱里。
难过的是,他们可能真的就要到这里分道扬镳了。
“和时沨,满意了吗?”
蔚十一慵懒地靠在沙发后背上,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袅袅升起的青烟遮住了她那张冷情的脸。
“你不可能喜欢上时沨。”
肖钦予很笃定。
蔚十一唇角一提,“怎么就不喜欢呢,我不喜欢他难道喜欢你吗?肖钦予,你是脑子不好使了,忘记了从前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他妈的是报复你啊,我从来就没放下仇恨过,你对我做的那些烂事,我刻骨铭心,不让你尝到教训的滋味,我怎么可能罢手!”
“肖钦予,我从来就没有原谅过你,这些年仇恨一直埋藏在我的心里!你懂吗?”
火焰燃烧着烟身,很快烟灰就堆积起来,蔚十一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烟灰落在实木地板上。
“十一,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我瞒你什么了,肖钦予,你会不会太自信了?你怎么就不想想从我认出周邮就是你开始这就是一场局。”
蔚十一把烟头扔在肖钦予身上,索性没有伤着他。
“你是失忆了吗?你忘了以前我是怎么报复肖钦洲的吗?我也不爱他,可我还不是能对他装出死心塌地的样子,怎么到了你这就不行了?”
“切,傻逼!”
蔚十一白了肖钦予一眼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借着这短暂的时间,她给自己争取了一点缓冲时间。
情绪到了尽头不是脱口而出的脏话,而是沉默。
肖钦予薄唇紧闭,他就这么看着蔚十一,犀利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她的心。
过了一会,他说了一句让她意想不到的话。
“好,那你继续,我还没死,结局还不是你想要的,我们还和从前一样,拿出你所有的本事直到我死了为止。”
肖钦予想要把蔚十一拉进怀里,却被她捷足先登推开。
“你有病?”
她歪着头,皱着眉头,粉唇微微张开,眼里尽是讽刺地看着肖钦予,“你有病,去治病,关我屁事!我现在不想玩了,我觉得我的报复目的已经达到了,我想抽身可以吗?”
蔚十一这一辈子都在演渣女,不对,也可以说其实她就是个渣女。
肖钦予没有理会她的话,“十一,我再问一次,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你不可能喜欢上时沨!”
蔚十一冷笑:“肖先生,肖钦予先生,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不会喜欢上时沨?我本来就是一个善于玩弄感情的人,我怎么就不能喜欢上他呢?”
肖钦予:“...”
蔚十一冷哼一声,没再与他周旋,直接上了楼,再把卧室门反锁了。
她刚锁上门,手机微信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时沨:[睡了吗?]
蔚十一:[没有,刚和肖钦予吵完。]
时沨:[还顺利吗?是按照之前我们商量的脚本吗?]
蔚十一:[对的!]
时沨:[嗯,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骗过肖钦予。]
蔚十一:[挺难的,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只想他快点离开,这种日子实在太折磨人了。他好像信了,但...但好像又没信。]
时沨:[没事,我们接下来还有剧情没演完,你按照脚本里的设定去演应该就没多大问题,十一你一定要稳住自己的心态。]
蔚十一:[好!]
时沨:[记得删记录,晚安,早点睡,记得吃药。]
蔚十一删掉微信记录,然后准备去洗澡。
忽然,漆黑的房间里闪过一道光,蔚十一走到窗边,她小心拉开帘子,发现是肖钦予开着车离开家。
这么晚了,他会去哪?
想到这里蔚十一好难过,好好的日子啊,就被她搞的乱七八糟。
得什么病不好,偏偏是无药可医的绝症。
*
蔚十一在离开这世界前除了不放心肖钦予和珅珅还有就是恬恬和蔚氏。
最近她忙着帮恬恬办理去儿童福利院生活以及以后出国读书的事。
这件事她是偷偷操作的,时沨和福利院的院长熟悉,很多流程都没有走正规的面上,现在这件事办的也差不多了。
蔚十一只要一离开,恬恬就会被接近福利院。
“叩叩——”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蔚十一揉了揉有些隐疼的太阳穴整理了一下假发。
“进来。”
“蔚总,时总来了。”
“让他进来吧。”
时沨进来,今天他戴了一顶黑色的芬迪鸭舌帽,搭配白色的polo衫,米色长裤,休闲风,还挺帅气的。
“呦,怎么好好的戴起了假发?”
时沨还挺喜欢蔚十一光头的样子,特别可爱,而且还出乎意料地减龄,明明已经奔三,可看起来就像个十七八岁刚出家的小尼姑。
“在公司,还是低调一点。”
时沨颔首:“嗯,也对!”
说着他把手里的一份文件送到蔚十一面前,“恬恬进福利院的手续已经正式办下来了。放心,很隐蔽,肖钦予查不出来,我亲自办的。”
说完这些话,时沨又补了一句,“其实你可以把恬恬给我,我养她到十八岁。”
蔚十一拒绝:“不行,你以后也会有你的生活,这次把你拉进这趟浑水我已经过意不去了。再说,以前我们又因为你表妹闹过不愉快,要是给你的家人知道你领养我的妹妹,我还怕恬恬没好日子过呢。”
她说的也是事实,确实,生活不是电影,哪里的随心所欲。
蔚十一把文件藏进保险柜,然后又从里面拿了一张卡给时沨,“这里面的钱你替恬恬保管着,将来等到她成年可以由她自由支配,想去国外留学,或者做其他事都可以。”
时沨接过卡,他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又是一阵难过。
“十一,我...”
“打住,你又想叫我再努力一下是吗?我告诉过你的,我真的都试过了。你行行好,在我死前让我清净一下可以么,时大总裁??”
“嗯?”
蔚十一挑挑眉,对时沨露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