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屋外,老人理应听到了动静,可就是不开门。叶盼香敲了敲门,半响,里面才传出一句带着不怒自威的吼叫:“滚进来!”
叶盼香和黄伊珊两人对视一眼,开了门进去。
茅草屋内真的是别有洞天,从外面看破破烂烂的,里头却犹如宫殿般璀璨,珍贵的夜明珠被老人随地摆在地上,那些花花草草却被好好地供了起来。
老人正坐在书案前,手里捧着一叠书卷,瞪了她们俩一眼,道:“朽木不可雕也,竟花了一盏茶的时辰。”
黄伊珊脸涨得通红,也难怪,饶是她脸皮厚若城墙,但她从小到大还没被谁嫌弃成这样。
叶盼香脸色倒还好,丝毫没有被骂的难堪,反倒笑道:“学生愚昧,还请先生赐教。”
老人摸了摸胡子,丢给她们两本手抄的百草记,道:“去后山,把我种的所有草药都认清楚,一旬后我来考你们。”
黄伊珊摸着厚厚的百草记,惊呼道:“才一旬?这哪够啊!”
老人嗤笑一声:“愚昧,回家看话本子去吧!”
黄伊珊耳根子都红了,原来她刚刚的话先生都听到了,这也太丢人了。
老人见两个小丫头站着不动,骂道:“杵着干吗?还想我请你们喝茶?”
叶盼香抿唇一笑:“万道先生若是愿意,学生感激不尽。”
黄伊珊连忙点头,她方才站了许久也是有些渴,想讨些茶水,可又拉不下脸面。
老人皱了皱眉,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称号的?”
叶盼香摇了摇手里的百草记,道:“书卷上有先生的名讳。”
老人有些尴尬,显然是忘了这一茬。他干咳了两声,道:“后山有一池泉水,快去吧。”
两人道谢后,从茅草屋的后门到了后山。
后山一望无际,碧草如天。远远地还有一条长白瀑布,涛声阵阵。底下一池碧水,烟波缭绕,美如仙境。
离着门不远的地方,被石子围起来了一池水,泉水似从瀑布处引来,清澈干净。
叶盼香用池子旁的树叶盛了一舀水,清甜止咳,仿若琼浆玉露。喝下去后,叶盼香觉得身子都暖了许多。
“倒是没想到,女学还有这样一块地方。”
黄伊珊呆坐在池子边上,不由得感叹:“阿香,我觉得我能在这儿坐一整天,这儿的风景也太美了。”
比起欣赏风景,叶盼香更急的是这儿一眼望不到头的草药,种类繁多不说,单翻看这百草记,一个个辨认草药都是一件难事,要记住所有的种类更是难上加难。
黄伊珊还没开始就已经放弃了,若不是叶盼香拉着她一起记,她怕是要在这片仙境里沉沉睡去了。
每日的药理课只有一个半时辰,一天的时间,叶盼香也才勉勉强强记住了五页纸的草药。草药之间有些差别不大,很难区分。但其中的药用性却是不啻天渊,一不小心弄错了,日后就是人命关天了。
两人认真起来只觉得时辰不够,但还是匆匆忙忙地赶到了主院的琴室,琴为四艺之首,无形无相,是京城的贵女们必得掌握的一样技艺。
好在两人进到琴室时,先生还没来。唐妍替她们留了位置,邻着唐萱和柳瑟瑟。
琴室很大,即使是所有梅院的姑娘都在也不会显得拥挤,座前放着琴案,案上是统一的瑶琴。邻着湖畔,鸟语花香,颇有雅致。
叶盼香刚一落座,左面的柳瑟瑟就嫌弃地往一旁挪了挪,用帕子捂着鼻子,娇声娇气道:“唔,怎么有一股泥土的臭味?”
唐萱也作势掩了掩鼻子,道:“香妹妹,你们刚才上药理课时是不是碰了土壤,忘了净手了?”
听她们一说,其他贵女们即使没闻到也微微将身子往后仰,深怕自己身上也沾染了这种味道。
齐颜坐在正中,很不屑地睨了唐萱一眼。唐萱既和叶盼香是一府姐妹,即使关系再不好,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面儿损她的道理。即便叶盼香是外姓,可她毕竟住在荣安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还好意思出来丢人。
叶盼香脸上依旧挂着笑,道:“两位姐姐大概是错闻了,我与伊珊今日并没有碰过土壤,何来泥土味?”
唐妍也道:“定是两位姐姐错闻了,我也并没有闻到有何不对。”
众贵女们听了纷纷放下心,她们实则也并没有闻到什么臭味。
唐萱刚想回嘴,两位授琴的先生就从前门进来了。叶盼香冲她们轻轻一笑,落在这两人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叶盼香转过头,讲注意力集中在了两位先生上。
仅是这一回眸,眼前这两位谪仙般的男便人让人惊艳不已。与唐焕的雅痞潇洒不同,这两位男人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君,只食琼浆玉液便足矣。
底下的贵女们发出不同声响的惊呼,大概是惊讶女学竟愿意让这样美髯白皙的男人做她们的先生。
饶是唐妍这样醉心诗书的人也一阵激动,她附在叶盼香耳边小声道:“竟是这两位先生,早在府里时就听三姐说过,女学里的洛湛,夫晏两位先生的大名,没想到真人是如此玉肤玉骨。”
两位先生性子截然相反,洛湛先生如其外貌一般卓尔不群,待人待物虽彬彬有礼,但总是在无形中拒人于千里之外。
夫晏先生则更为爽朗,手里时常握着一把凉扇,待人温和热情。
两位先生在上课前提出要以琴音将所有人分为两班,他们蒙着眼听众人同时奏乐,由他们辩音,若得他们意,他们便会留一支梅花在她的琴弦上。
洛湛先生是白梅,夫晏则是红梅。
待众人开始奏乐,乐声交杂,颇有些刺耳,更遑论如何能分辨曲子的音准与意境,可这对两位先生驾轻就熟,他们即便蒙着黑布也犹如在阳光下走路一般自如。
叶盼香凝神了一会儿,手才慢慢抚上琴。其实在嘈杂的环境下抚琴最为考验功力,在座的贵女们不敢说各个琴技了得,只论技艺,怕都是出类拔萃的。
仅过了一炷香的时辰,两位先生手里的梅花都已经给完,大多数的贵女们琴案上都有一支梅花。
叶盼香抿着唇角,方才抚琴时,她有两处拨弹失常,原本婉转的曲调变得颇为平淡,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两支梅花落在她的琴案上。
除她以外,在座的贵女中,便只有八公主和孟家的二小姐孟卿拿到了两支梅花。
两位先生解释了一番,没有拿到梅花的学生琴艺实在不通,连最基本的乐感都没有,也不必在他们这儿浪费时辰了。至于拿到两支红梅的学生可自行选择先生。
黄伊珊刚才闭着眼一通乱弹,她本身就不擅琴,更无意学,果不其然地落选了。
叶盼香也想将其中一支给藏起来,可先生虽是蒙着眼的,学生们却没有。
齐颜很果断地选了洛湛,她早就命人调查过女学里的先生了。洛湛和夫晏是同门,洛湛是夫晏的师兄,琴技更高一筹。孟卿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夫晏。
叶盼香无奈被剩到最后一个,她无论选哪位先生势必会得罪另一位。
叶盼香微微抬头,对上了洛湛清冷的眸,里头无一点杂念,干净地像是不染尘世的仙人。
一旁的唐妍琴上只有一支红梅,叶盼香愣了愣神,心里有了答案,道:“学生愿随夫晏先生学习琴技。”
夫晏倒是笑了,一边赞着叶盼香有眼光。叶盼香无奈一笑,略带歉意地看了眼洛湛,洛湛的眼里却还是一片澄清。
唐萱自认琴技过人,却也只拿了一支红梅,她心里不怎么服气。况且她方才还听见叶盼香弹得曲子错了好几个音,一点儿也不比她的曲调流畅。
唐萱不服,心里念叨着这两位先生左不过是见叶盼香生得好看。她虽不想承认,但叶盼香的的确确是这一整个屋子里最美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