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漪珊又悄咪咪地睨了一眼不远处忙着照顾客人的柳瑟瑟,她今日身上的袄裙是重工,缠了金丝绣了几十朵妖冶的芍药花,素日里娇柔的女子有了几分艳丽之美。
“若是被柳娘子发现我忘了她的嘱咐,回头又得阴阳怪气地说我不守规矩了!”
众人纷纷哭笑不得,趁着各聊各的时机,黄漪珊一把拉了叶盼香往外走,直到确保离得够远,才义愤填膺道:“叶盼香姑娘,枉我们情比金坚,好了这么多年......”
叶盼香憋不住笑意,情比金坚,这是形容夫妻的吧?
黄漪珊浑然不查,继续道:“你的婚姻大事事先居然没有透露一丝风声与我,我原以为我定比你先成亲,日子都定下了,却被你无声无息地反超了。你说说,该怎么补偿我?”
叶盼香笑道花枝乱颤,抚在黄漪珊肩上的手都在抖,“诶哟,漪珊你太幽默了。”
黄漪珊还生气呢,“笑什么笑,严肃点。”
叶盼香喘了喘,才笑道:“你不是一直说想与我结成妯娌嘛,兴许佛祖看在你心诚的份上,满足你了。”
黄漪珊装正经了半响,这才“扑哧”笑出声,抱了抱叶盼香,靠在她肩上道:“诶哟你不知道,我听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我真的很欢喜,日后在王府的日子也不会孤单了。”
叶盼香道:“三表哥瞧着极欢喜你,你嫁过去后又怎会孤单?”
黄漪珊松开手,嬉皮笑脸道:“夫君是夫君,男人离了房,外头都够他们忙的,哪里管得了咱们一亩三分地的后院。以后,我们妯娌俩联手,打遍天下无敌手。”
两人聊了会儿天,见远处人都来齐了,才一道折回去。
诗会内容与往常无甚区别,但柳瑟瑟这次命人临时在水榭旁搭了一个戏台子,临着湖面微分,再赏着两旁开得正艳的芍药,岂不惬意?
这两年因着诗会的缘由,叶盼香与孟家娘子还有萧家娘子处得都不错。今儿个却明显感受到萧梵微妙的情绪。她一向聪明,心悦唐焕的事也非人人皆知,若不是当年和唐焕唐璟一道上街碰上了,她至今也察觉不出。
即便如此,萧梵也没有对她冷言冷语,只是瞧着在席上多喝了几盏酒,人有些恍惚。
轮到她说诗时,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都脱口而出。
好在凌家娘子凌芮替她圆了过去。
说起凌芮,虽是凌舒薇娘家侄女,却是凌家里难得的拎得清的,不似她几个嫡亲妹妹,口无遮拦。
且不仅如此,她极会拿捏说话的分寸,和任何人都能聊在一处。就连孟芙这样挑剔的,与她也能聊上两句。是以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会顾及着她,给另外两位凌家娘子面子。
途中多饮了几杯,叶盼香悄悄离席如厕,身边跟着的是宝心。可待如厕出来,她才惊觉宝心不见了,头也越来越迷糊。
那酒有问题。
叶盼香有些站不稳,眼前正巧来了一人,不疾不徐地扶稳了她。
“你是谁?”叶盼香虽有些腿软,意识却还没丧失。
“娘子放心,奴婢不会伤害您的。只是我们家公子相思成狂,盼与娘子一见。”
叶盼香无力反抗,眼瞅着离诗会坐席越来越远,心也慢慢地下沉。
如那婢子所言,叶盼香的确没受伤害,她被带到了一处阁楼,里头站着一男子,书卷气甚浓,瞧得也是一表人才。
叶盼香不顾规矩,细看了男子的长相,全然陌生,故而笃定自己从前定未见过这个男子。
“公子可否放我离开,有话可以以正当方式说。”
叶盼香被放置在一张榻上,衣襟有些歪了,此时若进来一人,怕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叶盼香狠狠地掐了掐手心,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轻敌和天真。
凌枫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女子,自从一年前在街上惊鸿一瞥,他的心仿佛被人捆住了,再娇媚的女子也入不了他的眼,从前那些谈情说爱的情人都成了次品。
他失神了好几日,才惊醒派人去打听。
原来她是荣安王爷的外孙女,江南叶家之后,年少失去双亲,前来投奔外祖家。她一定过得很辛苦吧,这么美的人儿,寄人篱下的滋味怎能忍受?
凌枫每每想起那日她在胭脂店门口轻抚秀发的画面,全身上下都无比躁动。
他想把她娶回家,日日照顾她。
他和凌母提过许多次想成亲,求娶叶家娘子,都被驳回。他想尽了办法,不吃不喝也好,逃学也罢。
终于,他的父母架不住他痴情,愿意替他上门求亲。可是,为什么她要嫁给旁人了?
唐焕,那个比他从前还要风流百倍的男子。不过是有个比他好的出身,对,定是王府逼她的,挟恩图报,要她嫁给唐焕。
对,肯定是这样的,没关系,他定会救她出苦海。
凌枫的遐想里,叶盼香就是一个寄人篱下,无依无靠,万事都被逼迫的可怜少女。他一度沉迷于自己的想象无法自拔,他觉得自己是这个少女唯一的拯救者。
凌枫听着跟前女子软绵无力的嗓音,仿佛莺啼燕语,一声声落在他的心坎里,美妙得令人恨不得下一秒就昏过去。
“香娘,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叶盼香蹙眉,听着“香娘”二字只觉反胃,她与唐焕亲密至此也不曾听他这样越界地称呼自己,这个陌生男人却第一次见面就这般轻浮。
“你到底是谁?”
凌枫往前走了几步,离床榻越来越近,“香娘,你不记得我了吗?一年前我们在胭脂店门口碰见过。我是枫郎啊!”
什么枫郎,疯子还差不多。
枫?
回想起前些日子柳瑟瑟说过的话,那段似是而非的话,叶盼香立马就回过神来,面前之人应该就是凌家长子凌枫。
叶盼香无比悔恨自己轻敌,今日之事若是被传了出去,她的名声可全毁了,还要连累王府。
“我不舒服,你能替我倒杯茶吗?”
叶盼香孱弱道。
凌枫爱她爱得死去活来,怎么可能不从,立刻转身给她倒茶水。
叶盼香趁机脱下一边的耳坠,用银针狠狠地扎向大腿,疼痛换来了一丝清醒。
凌枫端着茶杯转过头,便看见方才还歪在榻上的女子,手持金簪,直对着他。
“放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