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焕听闻,便知祖母的意思是要严惩凌家了。
这件事事关小姑娘的清誉,唐焕也不愿闹大,若是给祖父知晓了,朝堂上凌家,柳家与王府的关系势必要破损一二。顾着这份,凌枫也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教训。
倘若私下动手,即便凌家清楚是谁动得手,也得顾及着王府和柳家,忍着。他们若是有了新靠山,想还手,那是把小辫子往他们手里塞。
唐焕眼神晦暗,况且,他手上还有凌家的把柄。
见祖母和兄长没有提柳家二房,唐璟便多问了一句。依她瞧来,那位表姑母和表妹也是心术不正,纵得娘家人在柳府放肆。
她是没瞧见昨天惊险的画面,可阿香与她多年手足情份,她是断断要替她讨回公道的。
“柳家二房夫人哪儿呢?祖母有什么打算吗?”
连表姑母也不叫了,唐璟和唐焕骨子里都是护短的,谁动了她们在乎的人,那是半分脸面也不会给的。
王妃没有说话,而是将从柳府回来的紫馨喊上来,问了两句,待听说二房的人已经被送去五福山上了,便冷哼了声:“既然是去祈福,一切从简也就是了。她凌舒薇嫁进柳家之前都好好的,偏生这几年事多。”
这话一出,唐璟心里那口气就顺多了。祖母这意思,没个一年两年,凌舒薇和柳瑟瑟别想下山了。
唐璟先回院了,她将祖母的打算写信告知阿香,好让她心里舒服些。遇到这种事,很容易想不开,尤其阿香马上要与四哥成亲,好在阿香是个坚强的。
“小四。”唐焕告退后,祖母却突然开了口,“查到了吗?”
看似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唐焕却笑了。
祖母还是眼厉,这件事任凭谁也不会多想,但他祖母比起寻常当家老太太,多了魄力和心机,一下就窥出这件事真正的目的。
“祖母放心,孙儿已经派人去查了。”
其实背后到底是谁,唐焕心里已经有数。他之所以如此动怒,不外乎三番两次连累他的小姑娘受罪。
这厢唐璟送出了信,从娘亲那儿请安回来后,并未梳洗歇息,而是换了身衣裳,出了门。
绿儿不敢多问,替县主盘了发,簪了髻便跟着出府了。
唐璟穿了一席水绿色的银纹绣襟襦裙,她的记忆里,齐桦最喜欢她着水绿色,女为悦己者容。即便今日可能得不到她想要的,她也想给彼此留下最好的记忆。
马车停在了茶馆门口,又茶馆马侍拉到后头马厩。
唐璟按照回信所写,去了三楼的厢房。
推开门,那着紫纹蟒龙袍的男人就坐在窗边,熏香燃起的雾飘在茶案边,他静静地捧着一卷书看着。
眉眼温柔,鼻梁高挺,下巴的弧度清隽地不像话,就是那张嘴不爱说话,从小到大,都爱憋着她。
唐璟不知不觉鼻头有点酸,齐桦看到她,眼里的温柔更甚,只轻轻说了句:“阿璟来了。”
唐璟福了一礼,往前走了几步,却没坐下。
齐桦知道小姑娘心里犯堵呢,放下书卷起身,走近了几步,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到蒲团上坐下。
唐璟沉迷了一瞬,立马将手抽了回来,她最迷恋的就是齐桦的温柔。他是三皇子,也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哥哥,从前在宫里她没少受欺负,是齐桦在保护她。
可如今她也恼怒于齐桦的温柔,这人就是这样,不温不火,不管做什么说什么,他都是这样一副样子。
唐璟重新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道:“我在信中约你前来,是想问清楚一件事。”
唐璟直面男人的眼睛,他的那双眼里不再是云淡风轻,而是粼粼波光。
“你愿意和我携手一生吗?”
唐璟从来都是敢爱敢恨的女子,她不拘泥于世俗、身份。喜欢就是喜欢,她爱的也不是齐朝的三皇子,而是那个陪她长大,替她擤鼻涕的桦哥哥。
唐璟何尝不知如今朝堂有动辄,中宫不容人,各个皇子都是野心勃勃。她知道,齐桦也有心争一争。
只要他想,她便愿意等。
男人笑了笑,唇角弯起的样子如沐春风,“傻姑娘,这条路不好走,很辛苦,也很寂寞。”
这是一条称孤道寡的艰难路,若说齐桦心中所念的,除了母妃妹妹,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个小丫头了。
唐璟盯着齐桦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说的我都明白,我只想知道你的心意。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心悦我吗?”
若齐桦是个普通人家的男儿郎,他一定会大大方方地承认。他心悦唐璟,爱重她,期盼与她一生一世,白头到老。可他心有抱负,人活着,并非什么事都能随心所欲,穷人羡慕富人日子轻快,富人羡慕官宦手握权利,而到了皇家,这是一条在刀口下战战兢兢的路,皇家无父子,无兄弟。
他怎么忍心,将她引到这里来。他的小姑娘,嫁给一个富家公子,陪她闲云野鹤,快乐一生。
他若有幸登上那个位置,他会竭尽所能护她一生喜乐安康......
可每每想到这儿,他那麻木的心就疼得不行。
唐璟眼眶微红,看着面前这个木愣子明明心悦她却拼命将她推给旁人,咬牙切齿道:“齐桦,我唐璟也不是不要脸皮的姑娘,今日你若看着我的眼睛说一句你不喜欢我,我立刻转身就走。可若你明明心悦我,还将我推开,日后我绝不回头。”
齐桦心一颤,终究还是自私了一次,他紧紧地抱住唐璟,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傻姑娘,傻姑娘。我怎么舍得放开你......”
他也犹豫过,所以近几月的信越写越短。他做大事素来有决断,可一但事关他,他便优柔寡断,拿不起,放不下。
“我心悦你,只有你......我现在娶不了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什么都能给你。”
唐璟聚集在眼眶的泪汹涌而出,她也紧紧地回抱住齐桦,哽咽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等也没关系,只要你还要我,我等多久都愿意。”
若是旁人在侧,定要觉得吃惊。
可唐璟便是如此,在外娇纵任性,在爱的人面前,软得像一只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