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叶盼香都在药效之下无力着。宓穗时不时便来看她,只静静地盯着她额间若隐若现的莲花图案,又时常在唇边带一抹笑。
叶盼香看着那一张熟悉的脸,不得不承认她们姐妹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截然相反。即便有着相似的外貌,可宓穗的眼睛是冷的,像毒蛇一般。
这也造就了从小到大所有的人都更喜欢宓珠,不仅是宓珠生得更美更可人,还因为人心朝阳,宓族之人也不愿面对一个日日冷脸的圣女。
待宓穗长大熟知这一点后,她的脸上不再是面无表情,而是挂着一抹淡淡的邪笑,比之冷意更为渗人。
“人呢?消息放出去这么些天了,怎么还不见他来?”宓穗冷声道,薄如花瓣的唇无一丝颜色,整个人冰凉阴森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使者。
底下侍卫回道:“回圣女,消息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放出。”
宓穗冷笑一声,手指拨弄着怀里的猫,疼得它喵叫了几声,却被束缚得不敢逃脱。
“看来他也没这么喜欢宓珠,得知人不见了竟也不着急。”
宓穗勾了勾唇角,她与唐焕于几年前的一次偶然相识。她身为圣女,能出族的机会比旁人多。她们于曲洲相识,那夜瓢泼大雨,她听到消息带着人马去朐山岭寻獦狚花,野兽袭来,令人马分散。
她躲在石洞里过了一眼,天放晴后,她刚准备出去寻人,便和野游的唐焕碰见了。
她装作是药材铺的少东家,来到朐山岭寻找药材。宓穗从未出过族,那是第一次,来往之路,她从未见过这般风姿绰约的男子。即便她心向暗,也忍不住悸动。
分别前,她便要了书信地址。大漠京城之远,一年也只能传上三两封信笺。她做事向来有谋段,先是派人跟了唐焕一路弄清他的身份。
可惜唐焕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便察觉了这些人,出手解决掉了。为了弄清她的真实身份,宓穗花了不少功夫。直到宓珠到了荣安王府,她才顺着幽莲阁的脉络找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宓族圣女永不可成亲,却能择夫繁衍后代,现任大祭司便是如此,她也得如此。祖中男子没有一人能入她的眼,而外头入了她眼的,却变成宓珠的男人。
呵,宓穗冷笑,真是可惜了,他们兴许永不能再见面了。又或是再见面时,他站在自己身边,让宓珠尝尝背叛的滋味。
“东西备好了?”宓穗朝着暗黑的地方问道。
从黑暗中露出一小片影子的女人,便是在夕城鬼市中的女子。
此刻她脸上的娇媚也不复存在,脸色苍白似鬼,自从被六毒蛊虫反噬后,她每月都要忍受被蛊虫撕咬的痛楚,这毒的解药还没寻到,她便要一直忍受下去。
“回圣女,东西已经备好了。”
女人此刻的神情带着些嗜血的刺激,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拜三公主所赐,此番能还回来自然是报仇雪恨。
靠近大漠的营地,两个男子头围遮挡风沙的布巾,手中各拿着一份皮制地图,正在钻研路线。
“我早就想问了,一个是嫂子,一个是你心上人,你真舍得下手?”慕贺痞痞道。
他一路尾随唐焕叶盼香夫妻俩,只道叶盼香被绑走后才出面,目的便是为了这一场戏。
“什么心上人?”唐焕皱眉,白了慕贺一眼,“让你来是帮忙的,乱说话趁早给我滚。”
唐焕正心烦呢,明明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待他救出叶盼香之后,他们再回到京城便不会有后顾之忧了,可他的心就是慌得厉害。
“哟,可别装了,我在你书房看到过你和你心上人的信笺,她写来的信,你敢说没有奸情?”慕贺挤眉弄眼道。
唐焕冷哼一声,当初他愿意与那女子书信往来,纯粹是她派了人查他,被他发现后断了线索。他也算是皇家子弟,生性多疑,查不到的人便犹如鲠在喉。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宓穗自以为手段高超,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直到探到叶盼香的秘密,唐焕才有些庆幸当时的年少气盛。若非如此,他也不能设下此局。
慕贺听完,眼睛都瞪直了,叫唤了好几声,“我还一直以为那叫穗的女子是你的心上人嘞,我还想着虽然有些对不住嫂子,但做为你的好兄弟,我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的......没想到啊,欺骗无知少女的芳心,云长,你真是个恶人呐!”
“别和你嫂子乱说。”
唐焕不屑,什么无知少女,他留在京城里的暗卫不费吹灰之力,只靠着叶盼香被抓回去的消息便撬开了宝心和宝漪的嘴。她们口中的圣女单名便是一个穗字,那样恶毒又狂妄的女子,怎堪称无知少女?
“骨夫到了吗?”
明明万事俱备,唐焕却还是将骨夫从京城请来,因着他担心叶盼香离了那玉坠会有反噬。
据宝心宝漪之言,她们家娘子离不得玉坠一日之久,然则浑身冻如寒冰。除非回到族中,族里世代守护这块玉坠,自然有办法能解开它和娘子的羁绊。
“前几日就到了,已经候在滦州的宅子里了。”慕贺道,云长当真是狡兔三窟,连滦州这样偏远的地方都有宅子。滦州离大漠不远,至多半日马程。
唐焕已经耐心候了十日,按照宝心宝漪之言,那位圣女若非病入膏肓,不会将娘子抓回族中。定是她需要玉坠续命,如此,至多十日便够了。
唐焕派出去的暗卫都无法在严防死守下再进一步,他连着数日都不能得知叶盼香的消息,心中急切。
好在今夜,他便要行动了。
叶盼香休整了几日,期间她的母亲没有来看过她一眼,直到她需为摘下玉坠而泡泉时,她都没有出现。
叶盼香已经不再像儿时那样央求母爱了,唐珍对她的视若珍宝才是她真正渴望的。故而,面对她的亲身母亲时,她除了淡漠便只有淡漠。
灵泉之水在宓族最高的一座山头,也是孕育出这块玉坠的山头。快入冬的天,叶盼香不着一寸,冻得瑟瑟发抖;可当踏入灵泉,烫人的池水令人无所适从。冰火两重天之下,叶盼香难受得哽咽,胸口上的玉坠也在阵阵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