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觉得，世间所有事情都是由规矩而定，像是一个轮回循环，他不信什么人之初，性本善，只信人性本恶，若不是依靠人定的规矩所约束恶行，人有了所谓的礼义廉耻，分得清正邪善恶，那这世间本就是一群毫无节制的恶人们，若是身为国君的褚启都不遵守规矩，对于南明诸位帝王来说，算是大不敬。
他是绝不允许的。
“陛下，这于理不合。”钦天监胸口处堵着一口气，低声劝说着这位南明帝王，俨然是一副老人在哄一个置气的少年郎，就差给他一颗糖，“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从未有人破过，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应当遵循往常惯例，切忌不可意气用事。
“总之不必再念了，朕听着都有些乏了。”
南明帝王似是闭眼叹气，不屑于理会这个固执己见的老头儿，身姿犹如一只慵懒疲倦的巨兽，与这个偌大的宫殿做着最后的、无畏的抗争，语气被风吹散在大殿上方，有一种不真实的虚无缥缈，“繁文缛节这种东西本就是用来约束文客墨者，并不适合南明武将，也并不适合我褚启的作风，这种东西，钦天监还是自己留着吧。”
钦天监兴许也是知道褚启的脾气，褚启向来任性妄为，自负又大胆，破例已不是一次两次，这位一生都活得规规矩矩的老人，纵使万般无奈，可最终也只是摇头叹息一声，默默地收回那卷玉书，退居一旁，低头不语，隐入黑暗中。
能让钦天监这样一个铁面无私的人，无奈妥协，可以说，褚启对于历代十七位帝王，也绝非是等闲之辈。
乌尔暮能在那一瞬间感受到帝王如火燎原般的眸光落到了身上，不经意间的，像是一片轻盈的羽毛，满是不以为然的语气，带着帝王家的气势，“既然姓微，朕便称他为微将军好了，至于名字，朕这个人向来记性不好，得看他在战场上能不能多立几次战功，凭本事让朕记住他的名字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不清，记不得了，正是应了他们曾经开玩笑的那句话，谁也不认得谁，像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乌尔暮根本没有认出高台坐着的人，对他只有对皇家无情的畏惧，而褚启，那时已贵为南明一代帝王，亦是如此。
现在想想，似乎一切故事都在昨日，历历在目，褚启依旧是阿启，一身黑衣玄甲，利落，煞气横生，意气风发，执剑为一人屠杀一城，乌尔暮也只是乌尔暮，家中贫困，有几个兄长，爱恨分明，也是跟古城族人们一样的性格，直爽，有恩必报。
而现在呢。
乌尔暮嘴唇颤抖，终于在这一刻认出眼前这位人是谁，半晌无言，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唤不出那个被尘封于岁月里的名字，眸光闪烁，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不知怎么，只觉得很是伤情，还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