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宗明，我当然知道你。”
蚩羽声音很冷淡，有些漫不经心，食指轻叩在主椅扶手，一下又一下，敲击在唐宗明的心底，目光似乎透过那层面具落到他的身上，犹如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带着一种审视犯人般的锐利，比剑刃还要锋利，骤然间破空而出，将清俊少年郎表面上的镇定在一瞬间击溃，带着玩弄似的嘲笑和轻蔑。
“南明最年轻的国子监，大名鼎鼎，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样风光无限，我又怎么可能会忘了你？”
他突然俯身，死死地盯住唐宗明这张脸，眸子里布满如蛛丝般的红血丝，声线突然低缓，变得冰冷，一寸一寸，肉眼可见的化作灰烬，每一句话都像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无法忘怀的仇恨，“你这张丑陋的脸就算化成灰，我和狐令安都不会忘记你。”
“你这个罪人，害死狐令安，终于敢回来了。”
唐宗明浑身一僵，周身如坠寒冰炼狱，像是被蚩羽的话所刺痛到心底某一处最脆弱的地方，或是不可触及的过往，呼吸急促的断了一下，失魂落魄般垂着头，眼睫轻颤，忍不住后退一步，咬住下唇，神情骤然间变得暴戾，判若两人，如压抑多年的野兽冲出理智的牢笼，发出可怜又愤怒的低吼。
“不准说。”
“我不过随便说了几句，这就戳伤你的痛处了，向来自诩教养极好，不失礼节的唐国子监，少年奇才，莫非这就装不下去了吗？”
蚩羽恢复平静，坐回主椅，擦拭着剑上蒙尘污垢，斜睥着底下站着的人，冷笑出声，“你以前在狐令安那儿不是装得很好吗？都装了整整十年，这就听不下去了？怎么还不如以前了，莫非是享尽了荣华富贵，所以就把原先会装的本事都给忘干净了，披上伪善的皮就真以为自己是个善人了。”
唐宗明拼命地抑制住胸腔处起伏不定的怒火中烧，烛火摇曳中，神情有一种与世隔绝的遥远，浓密的羽睫遮盖住晦暗不明的眸底，冷冷的翻起眼皮，脸上全然皆是判若两人的陌生和戾气，这一刻，他才完全释放出了真正的唐宗明，而不是死板，没有任何生气的。
“你还是跟你年少时一样，伶牙俐齿，说话伤人，像条疯狗一样喜欢乱咬人，我现在没有那个闲情雅致和你吵，实话告诉你，今天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南明，我要见狐令安的尸身，我知道，是你和铜确把他的尸身藏起来了，所以我才招魂五年寻觅不到他的气息。”
“唐宗明，你可要注意言辞。”
蚩羽冷笑一声，打断了唐宗明的话。
“这里是羽族的地盘，但也是隔墙有耳，你在羽族的地方说你不是为了南明而来，而是为了求见我羽族的狐令安，在羽族的地盘你又何来的故人？况且，你们人族不是向来惧怕招魂的鬼术么，你身为国子监，怎么能直言不讳的说你私底下在做招魂这种禁术，小心落个私通外族的大罪。”
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蚩羽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唐宗明丝毫不惧，清俊少年郎历尽千帆，已不再是当初受人欺负的人族孩子，反而变得坚定，大有一副鱼死网破的决心，他只是摊开手，眸间迸发出灼眼的火光，似是一盏长明灯，立于黑暗，长燃不败，款款一捞衣摆跪地，无所畏惧，一字一句无比认真的抬头。
“我认罪，一切都认。”
“可临死之前，我只想见他一面，但求你，成全我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