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掠过草尖坠落露珠,虫鸣声不绝于耳。
“我先前竟是没发觉,原来前辈这么喜欢与我开玩笑。”
眼前的少女抬起一双凉薄的眼,声音低缓却又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威胁,在寒戏城止不住的颤抖中,她将纤细柔软的手有意无意的从他脑后绕了回去,卷起他一缕发丝,指尖微烁,印在寒戏城的瞳孔里,似有一黑点,飞虫无力的扇动着翅膀,发出可怜的哀鸣,拼了命地挣扎。
“原来是一只小虫子。”她丢下指尖缭绕的黑发,轻描淡写的说。
指尖轻轻一用力便掐死了一只飞虫,看那只飞虫连最后一声哀鸣声都尚未来得及发出,就被眼前人丢弃垃圾般弃之如敝屐,落入灰尘便一点也瞧不见,花夭离却只是微微一笑,露出一颗糯白虎牙,既天真又无害的模样。
“前辈你救过我,我是真的感激你,可有些东西是我的底线,我不喜欢别人触碰,以后就不要再与我开这种玩笑了。”
喉咙里灌进寒风,喉咙里很凉,又像是夹杂着无数的刀子,寒戏城狠狠地咽下一口唾沫星子,喉结上下滚动,用一种看待怪物般的眼神盯着花夭离,又飞快地收回眼光,牙齿不停的打颤,最后才艰难地吐出一句完整的话,“以后再也不会了。”
的确,她不是楚辞。
十六、七岁的少女,容颜与那人截然不同,可性子和眼神却像极了那个时候的楚辞,连他第一眼都认错了。
十六岁的楚辞也是这般天真又明媚的模样,狐狸眼本是魅惑之相,可她笑起来时却像是浸在蜜罐子里的糖,很容易让人一下子就沉迷进去,心甘情愿成为她的裙下之臣,仿佛拥有无数个真面目,让人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他第一次见到楚辞时,还是跟在陵光身后,她是金枝玉叶的小公主,雪地里赤着足奔跑在红墙绿瓦的宫殿放着风筝,瞳孔黝黑犹如沉浸在雪夜里的乌木珠子,像是一只跳脱的小鹿,骗过宫中所有人,隔着深院宫墙,陵光站在雪地一言不发的看了她许久,她用些小手段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所有人的宠爱,所以,自然而然的,也骗过了他。
那时他第一次看见向来冷清的陵光会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着另一个人,以前的他有时总觉得陵光是没有感情的,现在倒是难得一见,便带着好奇和疑惑,抬眼就瞧见了奔跑在深宫里,那位无忧无虑,放着风筝的小公主。
他年少时第一次进宫,怀着惶恐不安的心前去面圣,寒天腊月,沿路负责洒扫的小太监指错了路,他误打误撞的入了后宫,在宫中的小池子旁边,瞧见了满头珠翠,戴着十几个臂钏手镯,裹着玉色披风的楚辞在喂鱼,看见那些鱼儿为了些吃食争得死去活来,一个接一个的肚皮泛白,浮起水面死去,她却是笑得正欢。
他想了想,只是单纯的以为公主殿下年幼无知,不曾懂得养鱼之法,于是便施以一礼,好心上前劝说,“殿下,这些鱼儿不能再喂了。”
复而又微微一笑,抬手指给她看,“你看,殿下,这些鱼儿都已经吃撑了,你喂得鱼食实在太多了,鱼肚泛白,都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