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镜澜听见声音转过头,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刹,才终于认出她似的,露出欣喜又意外的表情。
“你怎么回来了?”
他不知道薛难会突然回来,刚才洗完澡就直接穿着睡衣,浅灰色的棉质秋款睡衣,外面罩了一件藏青色的棉线开衫,舒服又悠闲,只是有些不体面。
叶镜澜下意识地回房间换衣服,又怕做得太过明显,搞得大家都尴尬,只好裹了裹开衫,希望能把里面的睡衣遮住。
薛难印象里的叶镜澜,永远都是西装革履的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锃亮,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距离感。
她还是第一次见叶镜澜穿成这样,少了往日的距离感,多了几分生活气,看起来格外顺眼。
她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他应该是洗完头没有吹头发,头发半干,头顶有一小撮呆毛,倔强地矗立着,看起来呆萌又性感。
叶镜澜被薛难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不由更尴尬了,不自觉地拉了拉开衫的下摆。
薛难察觉到他的不自在,收回了视线,反手关上门。
她走到沙发前,把蛋糕放在茶几上,顺势在他身边坐下:“剧组放假了。”
叶镜澜又裹了裹开衫,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你不是说你们赶进度,不放假吗?”
这个假是薛难靠熬大夜从导演那里要来的,她不好意识承认,把锅甩给导演:“不知道,可能导演想偷懒吧!”
好在叶镜澜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偏过头问她:“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去给你做。”
他说着就要起身去厨房,薛难赶紧制止他:“别麻烦了,我吃过了。”
刚才收工时她一看时间,已经赶不上晚饭点了,怕回来再给他添麻烦,就从剧组拿了一份超难吃的盒饭,路上随便对付了几口。
她现在也没什么胃口,况且还买了蛋糕。
“我买了蛋糕。”她拆开包装盒,切了一块推到叶镜澜面前,“听说这家很好吃,你尝尝。”
叶镜澜接过来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不过他一向不喜欢吃甜食,只吃了一口便停了下来。
“怎么想起来买蛋糕了?”
她的生日在春天,他的生日也不在现在。
刚才回来时路过一家蛋糕店,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薛难出于好奇,看了一眼店名——“firstlove”。
于是就鬼使神差地跑去排了半个小时队,买了一个蛋糕回来。
她记得他曾经跟她说过,不开心的时候吃甜食会心情愉悦。
她想知道,开心的时候吃甜食会不会变得更开心。
事实证明,好像真的会。
薛难又挖了一大勺蛋糕送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就突然想吃了。”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吃着甜到发腻的网红蛋糕,看着狗血泼天的家庭伦理剧。
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竟然在这个格格不入的环境里,找到了微妙的平衡点。
之前那种独处时的尴尬,荡然无存了。
薛难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等一集电视剧看完,大半个蛋糕已经被消灭掉了。
虽然是水果蛋糕,但吃多了嗓子还是齁甜。
薛难正起身去倒杯水解腻,叶镜澜已经把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
这种“心有灵犀”让薛难觉得既幸福又有点羞涩,突然不敢直视叶镜澜的目光。
她把视线移开假装打量房间,视线扫到餐桌上时,一眼就看见上面摆着几瓶青梅酒。
最近为了赶进度,她把酒戒了,现在突然看到酒,馋虫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
“叶教授,你也喝酒吗?”视线往下一扫,地上还放了好几箱没有开封的。
看来酒量还不小,竟然囤了这么多。
前几天叶镜澜被苏蕴拉着陪她去参加一个酒会,那老板说自家新酿了青梅酒,非要送到场的每人一箱。
原本他并不想要,有人现场品了一下,说这酒好喝不上头,而且果酒喝了对人身体有好处。
于是他就接受了老板的好意,还私下订购了几箱。
叶镜澜言辞闪烁:“朋友送的,我不喝酒,你要是喜欢你喝吧。”
薛难也不跟他客气:“我喜欢,谢谢。”
她立刻放下了水杯,欣然投入酒的怀抱。
这酒和她以往喝的都不同,入口甘甜醇香,还带了点淡淡的青梅香味。
越喝越上瘾,薛难不知不觉间已经喝掉了大半瓶,大脑开始兴奋起来。
那些平日里被藏得很好的情绪,一下子窜了出来:“叶教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电视剧已经播完了,叶镜澜关了电视,正在收拾桌子上蛋糕的残局。
薛难盯着他好看的侧脸,如痴如醉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如果,我说如果哈,你喜欢的女孩子,有一天突然不见了,你会怎么办?”
要是她放任自己的心,任由一切顺其自然发展下去。
那么,有一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话,他会不会难过。
叶镜澜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这什么奇怪的问题。”
薛难没有得到答案,拎着酒瓶往他跟前凑了一下,声音里染了一点撒娇的意味:“你回答我。”
叶镜澜认真地想了想,说:“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
他望着薛难失望的眼神,一字一顿地补完后半句:“因为我不会让她不见的。”
薛难对上他深情的目光,只觉得体内的酒精突然直冲头顶,她一下子就呆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找回理智:“那要是非得让你在她死了,和她消失了之间选一个的话,你能接受哪个结果?”
这一次叶镜澜认真地想了很久,然后笃定地说:“死了吧!”
“生老病死,这是人生不可避免的问题,不管情不情愿,最终都得接受,时间久了,应该就能坦然面对了。”
但是生离不同,他无法接受自己很爱很爱的人,最终没能跟他一起走到白头。
“我可以接受死别,但接受不了生离。”
他说完这句话,看见薛难眼里的光一下子暗了下去。
他心里没由来一慌:“你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这是你们最近研究的课题?”
薛难借着台阶就下:“嗯,我们大魔王给大家出的思考题。”
叶镜澜朝她温柔一笑:“放心吧,你年纪还小,这个问题离你还很遥远。”
薛难也笑,笑得眼眶有点发热:“是啊,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