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破冰之局(一)
眼看沈修平被打的浑身鞭痕,几乎昏死过去,最后还是沈老夫人命人在内室挂了横梁上一条长绳子,颤巍巍自己挂上去,以死相逼,才算好歹止住了沈放继续鞭打的动作。
“好好好!老爷为了巴结得势,竟然连亲生儿子都不要了!好!好!好!三儿虽不是老婆子我亲生的,但却是我老婆子一手养大的,老爷要打死他,何如先弄死老婆子我!我看老爷也是看我不顺眼了,花骨朵整日抱着做高兴,巴不得我老婆子早死好续弦个天仙来陪你!我就成全了老爷吧!我们娘俩这就一并都去了,让老爷活的痛快吧!”
沈放忙活活地从祠堂赶回,被沈夫人撒泼的模样弄得无奈无奈,指着老伴儿,拍腿跺脚的全忘了文人的脸面,道:“你个一辈子表里两张皮的老货!到现在还在扯画皮遮臊!你究竟知道什么!页三儿说,那小太监死了!死啦!你知不知道,犯了宫里的车马虽是大罪,但花点儿钱总有空子能钻!但他抬手杀了皇后娘娘的人,这分明就是故意了!老八是奉御旨回家养病,司礼监来的人跟着,那是谁的意思你想不出来吗?……谁要抬举页家……这个时候……你你你……故意犯御车,故意杀人,就算甄家人出面求了皇上,科道也不能放过他!一个垫背的莽夫!我不打残他,还等着让全家人都受他牵累,让锦衣卫折腾死哇!”
“锦衣卫,他们敢……”
“敢?蠢——妇!”
“这……”沈老夫人这才跌坐在地,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却也知道沈放绝对没有在吓唬她。这才吓得越发无措,哀嚎都无声了,突地眼珠一亮,“对对对!不对,没事的!找蒋氏啊!老大家的,来…人,快去传话给老大家的,叫她找找杨大夫人商量商量!让她亲自去!”
她不提蒋氏还好,一提这个,沈放把老账新张都想了起来,指着沈老夫人冷笑大骂:“我说你一辈子娇惯着养出来这么个孽障!还以为是看在结发夫妻的情分上,原来你就是故意弄出来气我的!如今越发想勾连着别人气死了我,你好正经做老封君!今儿咱们索性都撕扯开!谁都别要脸了!说我巴结谁!你自己呢?你和老大媳妇天天干啥,以为我不知道!老三家的为什么和老三生了分,你心里没数吗?今儿这事儿盐从哪里咸的,你心里不清楚啊?能善了还则罢了,了不了,我看你那老命怎么生受!你生的那个货,你以为他有什么大出息啊?你个鬼迷心窍的蠢货!你个蠢妇!……短见的糊涂妇人!”
沈老夫人连儿媳妇的骂也替担,觉得很冤,也来了气,从地上爬起来,冷冰冰的瞧着沈放,“呵!呵!老爷一辈子就是这个样!不敢说别人,就只会指责我!又是想把账都算到我头上吧?哼!什么一辈子谨小慎微!说穿了不过胆小怕事!搅着一锅糊涂谁都不想得罪,天下有那么好的事儿吗?到现在还不清楚,只会欺负我!老爷这一辈子,真是全没长进!”
老两口子竟当着儿孙的面,全不顾忌体面的互相指责,大吵开来。
这厢真是好一场沸腾。
有人生气有人愁有人哭断肠,自然也就有人高兴,有人畅快,有人解气。
英华殿的甄贵妃听闻沈蘩卿昏死了过去,高兴的呵呵冷笑,却还是不甘心,朝着坤宁宫的方向就是一阵恨,“她倒是什么都顾得过来!都泥菩萨过江了,还有心思管别人!”又合什就冲着菩萨祷告:“求您保佑下女心想事成!指望这狐狸精这一睡不醒,指望那位正宫从此日走下路,早日投胎去!保佑本宫从此高枕无忧,一顺百顺!待他日心想事成,下女定给您重塑金身,遍修寺庙!阿弥陀佛,菩萨千万保佑!”
祷告完,眯了眯眼,叫了传话的太监过来,“你去趟蒋家,告诉杨大夫人一声,就说本宫对她很满意!蒋丞升迁的事儿包在本宫身上了。让她只管继续好好办事,好处自然少不了她的!告诉她,沈家大夫人那里,让她千万别放松。她虽姓杨,到底过的是沈家的日子!对她要多多防备。”
“是!”
“呃……本宫觉得,可以适当的将她兄弟那些‘好事’透露一些给她么!也让她知道知道,退路可是万万没有的!让蒋夫人千万别害臊!别不好意思啊!只有能断了她的‘念想’,才能对咱们死心塌地么!”
“是!”小太监想了想,怯怯道:“那,蒋氏若再提起蒋桂芳的事儿,奴才该怎么打对?”
“哼!你告诉她,别着急!左归是和杨家那小子的亲定在了本宫身上便是!本宫保管她侄女嫁得此如意郎君了!北司如今是那骆思恭的天下,他和沈蘩卿说不清,想弄出她侄女,还得从容计议!”
“蒋氏是担忧……”
“名节?”甄贵妃像听到个笑话,“进了北司监狱的女子还想着名节?呵呵呵!骆三是谁?本宫能从他手里保住那蒋桂芳的命就不错了!让她最好有心里准备!从那里出来的,本就跟青楼娼妇可没什么区别了!骆三又少不了诚心使坏,这个,可不关本宫什么相干!让他们记着骆三的‘好处’吧!日后好好‘报答’他也就是了!”
“是!”
甄贵妃听到沈蘩卿摔下马车,昏迷不醒,非常高兴。与此同时,沈存知到底没等到天黑就被沈放叫走了。他前脚离开页家,页问虚就推开了蘩卿屋子的门。
“我哥走了?”靠着迎枕坐着的人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睁开了眼。
页问虚一边摇着轮椅走进来,一边道:“这么快就醒了?眼睛如何?”
“舒服多了!谁在外面守着?”
“芍药。”
“我以为舅舅会选臧师兄。”
“呵!原本是的。”
“为什么变了?”
“没什么,那天晚上骆三来家,我突然才发现,芍药大了,人大心大。”
蘩卿怔了怔,没明白什么意思。页问虚摆了摆手,改道:“芍药更方便。你一个女孩子,身边没有自己人怎么行?”
“嗯。”蘩卿没有纠缠芍药的话题,“您以为,能瞒得过我哥吗?”
“那又怎样?”页问虚道,停了停,又加了一句:“他知道分寸,不会乱来!”
“舅舅,”
“嗯?”
“您,想好了吗?”
页问虚看看蘩卿,“为何要假装?为何要瞒着所有人,你先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
“哼!”蘩卿摩挲着取了一个抱枕在怀,缓缓垂了眼睑,道:“人家这么费心的抬举我,可不是指望我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总得搞点事儿出来,才对得住人家的苦心栽培提拔,才算尽职尽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