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破冰(七)第十节
御马监(八)
李锲欲言又止,蘩卿却再不看他一眼,说完即转身飒然而去。李锲的眼珠咕噜噜转,抓着铁栅栏,仰脖追了一声低语:“姑姑!还没说帮杂家有何条件呢!”
蘩卿脚步未停,好像没听到似的,却留了一串笑声。
李锲皱眉想了想,半晌仍然有不解之色,眼底就极速的隐下了一道忌惮的厉光。
骆思恭将蘩卿说给李锲的话听得真而切真,越听脸色越肃,待她一出来,当即便拉了人疾步出了关李锲的后院。
蘩卿能感到他沉默中蕴含的不赞成,便一言不发的随着他走,待往北转,看四下无人,才问:“怎么了?”得到的只有两个字:“闭嘴!”
再往前本是南膳房的地方,如今也归了东厂。靠近北墙东段就是里草场的边墙,也就是东厂和御马监的那道连接处。一路越走越有人,见了骆思恭都恭敬行礼,蘩卿就知道他为何要选了这边来说话,看来,是有要紧的话讲了?
正想着,骆思恭已被人叫了住,“哥……哥…哥、哥!”是李广利。
李广利的视线却下意识就往蘩卿身上沾,见蘩卿垂头不理人,眼珠转了下,还没决定要不要行个礼呢,骆思恭皱眉问:“什么事?”声音透着不耐烦,李广利嘿嘿一笑,“那个,过……了草场…就是象…房,那边人不让查!正…吵吵呢,曹…哥叫…叫我来问……”
骆思恭替他说,“取腰牌?”
“啊!”
“不让查?谁,于平川吗?”
“于……没出…!他徒…弟!说东厂……隔…隔墙就是混……堂司和暖隔厂,连内…内承…运库都比他们离得…近,凭什……么就要绕…绕过这些地方查…他…们!周……有俩狗在,差点没打起…来呢!金牌给……我得好……好教训教…训那帮阉…阉狗去!”
骆思恭蹙眉,一边想着,一边就从怀里掏出一面御赐金牌递了过去,想了想,嘱咐道:“周嘉庆那俩人带下去,别为难他们。咱们委屈些,别和御马监的人明着干,好好说话。他们那边的守卫都是营官的卫军,得看着腾镶四卫的面子!放心,早晚收拾他们,让你们出气!”
“懂得!放……心!营军的人…都…站的溜直,没…没动的!他们也……怕得罪咱…们的!”
“嗯!”骆思恭应着,从袖袋掏出一叠银票放到李广利手里,“五十两一张的,分分!给他们。”又从怀里掏出几张也放上去,“都辛苦了,一会儿完事儿去会宾楼,我叫长顺安排好了!”
李广利应声去了。
蘩卿早听出这声音似有耳熟,看脸不清楚,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几步走又碰到了李化龙,这次却老远就眼带了笑,骆思恭瞧得分明,心下难免不快,觉出蘩卿想甩开他的手往前迎,就反使了些力气攥的更紧了些。蘩卿不满,却也没办法。
“哥?沈姑娘?”李化龙果然边招呼着边就瞧了瞧骆思恭牵着蘩卿的手,蹙眉一下,“沈姑娘怎么进来了?天黑路不好走,页太医不该带你来。”又道“哥,我有话讲。”说着,招了人挪开一步,耳语一番。
蘩卿依稀能分辨出他们说的该是李鸿英那里的事儿,暗暗揣度会是什么。李化龙瞧她这样,本想说的,想了想终究还是咽了下去。略问了问她的伤势和眼睛的情况,就告辞要走,走了两一步又回头,“对了,你哥怎么样了?白天去新家看他,没见着。他好点了吗?我明后天有空去瞧他,什么时候方便呢?”
“什么新家?”蘩卿好不奇怪,哪里还有心思理会他的心意。
李化龙见她这个反应,也没想到,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骆思恭道:“她还不知道。维清你去吧,我来告诉她。”
李华龙只得嗯了一声,看了蘩卿一眼,转身去了。
“我哥搬家了?为什么呀?我祖父不能让吧!究竟怎么回事?”蘩卿一听沈存知的事,就担心的不得了,骆思恭牵着她往旧日南膳房的储备间那边走,边低低说了他打听到的情况,蘩卿听是舅舅先和祖父翻的脸,才略放了些心,可骆思恭接下来讲的一番话,却又差点让她才咽下去的那口气又噎了住。
“说到这个,我有个事儿正好要告诉你,也请你帮忙。”
“什么?”
“我的人打听到,谢家出事后,你祖父多次和你大伯母,也就是杨承礼的姐姐杨氏,在外面偷偷见面,俩人形迹可疑,再说什么不得而知。那日你祖父和你舅舅俩人翻脸前,你祖父也是和杨氏说了好久话的,他们之间,应该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瞒着人。我感觉,这事儿有必要弄清楚。你想法搞搞明白,沈家的事儿,你来做比较方便。还有,看看你舅舅知道不知道。”
蘩卿直愣了足足一罗预才完全消化了他的话。又气又冷,再也压抑不住做个镇定的模样,不可置信的伸手就推了他一把,低斥道:“你怀疑我祖父和大伯母有背人之事!你凭什么这么说!”
骆思恭抓住她的手,低头凑近她一些,低声恳切的解释道:“你别急。你误会了!背人之事也未必就关乎不才和不伦,我也不敢肯定。”其实这话言不由衷,他猜测,沈放和杨氏十有八九是有悖了伦常的,事实或者还更难以置信一些。因为,他是威逼利诱使了手段逼问的沈放之前的一个贴身小厮。但蘩卿这样不能接受,他也只好嘬了吐出来的再往回吸,“我只是想弄清他们之间的事是否与大事有关,也许就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呢!阿蘩,不瞒你,我怀疑杨承礼,杨家的发迹实在越查越蹊跷呢!”
“你这么说的话,我就同意了。”蘩卿舒了口气,“杨承礼不是简单一个人。查他很有必要的!可我祖父绝不是的!”
骆思恭抿了抿嘴,这种谎可不好撒,“那日你外婆提过,你祖父的青梅竹马就是你外公的嫡妻李清屏。他通过你外公的关系才结交了杨家和谢家,乃至出仕做官,都是你外公帮的忙。我回去就将你祖父的履历拿来对照了一下,发现他和杨家的关系实在非同一般。他20岁中进士,22岁放外任,在32年前,也就是嘉靖37年,38岁那一年,回京任职。也是那一年,认识了方进京的杨承礼和杨承铮的爹杨太公。杨太公之前不过一个无名小吏,认识你祖父后,顺利下放回苏州,入职苏州知府衙门。从此,杨家的命运才开始改变了!你祖父无缘无故要大力帮一个老乡,如果这还能说得过去,那怪的就在后头了。杨家通过你祖父结实了蒋涣,可就在你祖父前脚卸任,随后就换上了蒋涣做了吏部侍郎。你祖父从此以后再不出仕,却对杨家言听计从。”
“这好像也没什么啊?”这话口不对心,完全就是无视内心的真实看法,睁眼说瞎话。因为,她心里清楚,祖父绝不是对仕途无心的人,如果当年的确是这样的情况,那之前她以为的,他祖父在内阁或六部上层有个冤家的推测就是错的。沈、杨,蒋三家果然内有猫腻。
“你听我说呀!蒋涣你不知道,这人心机很深。据我所知,王璜对他很是忌惮。这些年,王、蒋两家表面没有交往,但私下,我就多次得到消息,王璜在书房偷偷看蒋涣送来的书信。我有个没有证据的推测,蒋涣的独子蒋丞当年中举有内幕,蒋丞读书不行,这事儿我怀疑就是王璜操办的!”
“什么!这都是什么意思!”停了下,蘩卿才不可置信的接问:“你说王璜有个秘密!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