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风再起故人来(五)
常昆想请蘩卿帮忙的两件事都被说了破,他难免讪讪,赶忙矮下了脖,笑嘻嘻的揖礼讨好道:“好师妹,师兄做姐夫,天下哪有这么合算的账!肥水不流外人田么,师兄我可就指着你啦!谢媒钱好商量,等亲事做成,四姐夫给你单封个大红包!”
碰上这么个张嘴闭嘴就是钱的买卖人,蘩卿也是无奈,叹了口气,眯眯眼儿拈了快蜜饯放到嘴里,“你别想打马虎眼,一码归一码!那头风声又那么紧,这可是私相授受诶!以前我是来去自由的,好办事。可你再瞧瞧现在!”手指头指指外头,“跟个笼中鸟似的!”摆摆手,“再说,被我舅舅知道你这徒孙在师奶大丧期间办这事,咱俩一块儿挨罚!”又道:“我瞧着你白眼仁儿又黄又红的,这是肝火旺盛,肝气郁结。眼皮肿胀,眼袋都耷拉到嘴边了,是不是这两天忙的厉害,心绪不宁没睡好啊?”抬手倒了杯热水双手推过去,“你坐下喝口水,咱们过了这阵子不行吗?”
“哎!都让你说着了!”常昆叹口气,他这轻飘劲儿本就是强做乐呵,为的是逗逗万事不顺的小师妹开开心,说话着指指胸口的位置,“鼓鼓囊囊!前头柜上这阵子闹心,偏偏又听说你四姐病了。他们都是闷葫芦,我也就跟你说说,怎么打听着说,要给你四姐说亲呢?”常昆说着,撩衣袍坐到了蘩卿对面。
“不能吧!”这事儿蘩卿可头一遭听说,赶忙放下了手里的药碗,“你别着急。这事儿不能坐真。我爹在大牢里,说合离可……”说着心实踏低沉下来,顿了嘴。常昆瞧着她大眼珠不停地动着,又叹气,“我也是,初听的时候不觉得真,越想越憋气。沈老太太,你那祖母,她可够出这个手的角色啊!否则,明明你大姐正适婚,怎么也轮不到你四姐先议吧!”
蘩卿沉吟着道:“有可能是我祖母在逼我母亲呢,毕竟四姐是我母亲最疼惜的。但也不尽然,也有可能是为别的事。”常昆道:“你是说你哥那事儿?”蘩卿摇头,“这事儿你别慌,正好我也惦记那存建和存远,一会就打发芍药姐回去送趟东西。说到这儿,正好有个事儿麻烦你。我大姐有了婆家,听说是我大哥看好的一个举子。这两天你帮忙打听打听这人,刚听说那会儿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想,总觉得我大哥替我大姐张罗婚事,这事儿怎么……”
常昆不明白,蘩卿就给他简单解释道:“两个原因:我哥中的毒,咱们都怀疑谁?我大哥和他,一向关系还不错的。”常昆嘴呈喔形,点头道:“沈存恕和杨承礼?啊,是,想起来了,大师兄上次说了,谢家大火那日,不是存知刚中解元没工夫么,他,沈存恕,跟着师傅。后来鬼鬼祟祟的许久没找到他,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那和你大姐的婚事有什么关系?”
蘩卿张嘴正要说话,外头芍药隔着隔扇门问:“小姐,栾夫人娘俩来了。要不,您先跟五爷说话吧,奴婢打发她们回去?”
蘩卿还未及接话,一个小孩子的声音直直咧咧的叫嚷起来,常昆听出是那对没撵走的母子,皱眉喝了一声,“死奴婢!”大步便往外走,“越发纵得懂规矩了!什么人带了这里来吵!”呼啦啦掀帘一瞧,正是栾夫人的小儿子,指着阿阁窗口镶着的水晶豆豆,吵吵着要吃糖。栾夫人连吓唬带哄,扭头看管家少爷出来,吓得带了孩子就要跪倒磕头,“小孩子不懂事,少爷勿恼,这就带走!”赔情道歉的告罪,那小小子怕生,越发哭的山响震天。
常昆不理栾夫人,只夹夹枪带棒的低低呵斥芍药:“还不带走!师傅正恼着你,若非我二师兄说好话,你早跟了老子娘回家!吵了你家小姐,仔细发配到庙里当姑子!”
“是,五爷!奴婢知错了!”芍药应着,心里只想笑。这对母子只当页家请他们来是有大求,老不拿自己当外人,那么吆五喝六的拿乔拿大,吃喝拉撒都要挑剔一番,这几天可没少给管事的五少爷添不痛快。五少爷这脸阴的大有道理。作势推着娘俩人走,里头这才传出了蘩卿隔着门叫进的声音。
待娘俩进了屋子,在外间隔着水晶串珠的门帘外停住,蘩卿先向栾夫人道了强请和怠慢之罪,又道:“家母往日便常夸夫人爽利能干,这两日虽未亲见,听下人常说讲,亦有耳闻。又知道夫人挂念家中双亲甚,实在惭愧。留了夫人这许多日,原是为我爹爹的事儿想见你家相公,现在我爹的官司已有头绪,就不再麻烦夫人了。准备了一些薄礼,不成敬意,夫人不要嫌弃。以后就是自家人了,常来常往才好。”说着又吩咐芍药:“姐姐,去账房取五十两银子,给夫人带上。”两句间停了一会儿的功夫,香兰手里攥着个八宝如意葫芦进了来,蘩卿看到那葫芦的样式就是一呆。问香兰:“谁来了?”
她这么敏感,香兰没想到,眼睛些微一闪,附耳她低低说了。蘩卿一听是,居然是杨恒想见她,垂头片刻,淡淡摆了摆手。香兰嗯了一声,“那小姐,奴婢去那边瞧瞧,天黑再回来。”说完,抓着那东西,依旧原路出去了。
蘩卿看着香兰的背影,继续方才的话吩咐芍药:“进了腊月,节日连着过,将咱家从南边来备节的点心瓜果,捡些稀罕的带给栾夫人家下老人尝尝鲜。”又吩咐将银蟾蜍和金瓜子捡两个给小小子玩耍。芍药一一应了去办,这就招手让栾夫人,示意要带着娘俩离开。
栾夫人却傻了眼,磕头不迭。待蘩卿纳闷问其所以,她却只支支吾吾说舍不得走。蘩卿笑劝了两句,又添了二十两银子。栾夫人这才半推半就的跟着芍药出了阿阁。
其实,蘩卿这半天哪里还看不明白这栾夫人的意思。这人显是晓得了此番事惹大的厉害了,压不住恐慌。这些日子闹腾,只怕就是总不见找她说话,顾自忐忑。这回被送走,她是害怕犹豫的,想走又不敢走,不想走,又不得不走。
待几人脚步声远了,常昆先问香兰说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瞧着你怎么有点闷了呢?有事啊?”蘩卿淡笑摇头,“你觉得栾夫人怎么样?是能办事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