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四破茧成蝶
第四节出位僭宠险陂倾十
蘩卿扭头抻脖的探出半个身子,调笑着羞讪存知道:“说的好像你很会做似的。欸——天天说君子远庖厨的人,还不是夸夸其谈!”蘩卿鼻头发酸,却笑的美目生辉,眼睛里星星点点,仿佛碎月入怀,“反正我吃什么都行,能吃就行!”
曹髦回头看一眼,沈存知的身影小了,才道:“至于么,一会儿就回来了!”态度好了很多。蘩卿哼了一声,不领情。一路上,头都搭在车窗上回望,一直到了宫门口才悻悻的收回。
到了南门下,已经寅时二刻。再等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开门的时候。但出来的查岗守卫,果然就只有方明一个。
“曹髦?你们锦衣卫的这几天出出入入的可早。回头得请酒啊!”
“请客得找三哥呀!我哪儿有银子。光活多,干活不见银子!哪像你们,暖和地儿一呆一宿,还能来两把。多美啊。”
“唉唉唉,话不能乱说啊!现在可禁赌!我说,这谁啊?你怎么带个姑娘啊?”
“嗨!内审的犯人,昨儿带出去干活了。”
“呦哟哟!有内容啊——内审的你也敢带出去?小子贼大胆!”
“嘿嘿,哪跟哪儿啊。劳你关照吧!”
“行了行了,逗你玩儿呢。赶紧走吧,再不送回去天亮了!”
蘩卿垂着头走过,交错的时候,轻轻冲方明点了点头。方明回了她个轻轻的摇头,眉头不紧,意思是没听说有什么事啊。
蘩卿点头又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过午门,还是先朝内阁大堂的方向了了了。那里果然黑漆漆的一片沉寂。无人宿值,就是没惊动朝堂。
一点儿都没传出来的。连骆思恭也不知道的,和她有关的,会是什么呢?
揣测着一路经过宏政门、文昭阁门前,过前三大殿,在乾清门前,曹髦止住了步子,“姑姑,”指着迎面上来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太监道:“这是秋公公的弟子阿布公公,您跟他去吧。”
这个太监蘩卿是见过许多次的,两人打过招呼。
蘩卿心里慌,就想问曹髦骆思恭什么时候能见到,口道:“我方才掉的帕子表叔捡起来还没还我呢,你记着替我问问,他究竟什么时候还我?撕了也罢,可别忘了丢了。”
曹髦道了声好,“怎么会。”想着又安慰她道:“呃,他今儿应该得侍驾,还有公务来报。估计辰时就能来。”
蘩卿这才放了些心,露出个灿烂的笑,和他道别。边随着阿布往偏殿而去,边四下瞧一眼,问:“阿布,你师父呢?说了他来接我!这么早,皇上还没起,他是不是也偷懒呢?”
阿布笑道:“哪有,”眼睛也四下瞄了瞄,垂低了头,做势专心走路,口中低低道:“我师父让我告诉姑姑。皇上昨儿一宿没怎么睡。又发了一回病……”蘩卿吃惊非小,“又!……”
阿布快速的摇头,示意她别出声,“连太后俱瞒着呢!自前儿拉了那几回就不好,半夜就发病了。浑身嚷疼,一阵一阵的。昨晚上又不好。”
“太医呢?”
“哎呀,周太医这两天都快吓尿了!”没通知李晓忠,也没找邱正刚,就是说,皇帝对甄贵妃和皇后都有顾忌。或者,还包括太后。
“那,叫我来是要做什么伺候?我也不会瞧病啊。”
“我也不知道。我师父叫您也别问。说总归躲不过,就认着完了。”
什么意思——!
蘩卿忐忑着大乱了心,想了想,百思不得其解,眼珠咕噜噜转着问:“皇上这几天在哪儿睡的?”
听说乾清宫供皇帝休息的地方有一百五十多处,具体的事情只有秋铣一个人最清楚。阿布道:“我只知道换了两三处,折腾一宿。具体现在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那,”蘩卿紧张的道:“现在要带我去哪儿啊?见皇上?”
阿布摇头不说话了,进入偏殿,七拐八拐的进了三四道门,最后再一间远远就能到香烛味道的门前停下。阿布轻轻的推开门,却退后一步,低头道:“姑姑,请进。”说完,退身疾走了。
“哎!”蘩卿看着阿布远走的脚步,有些不知所措。隔门踟蹰了片刻才鼓起勇气迈过了门槛。
两脚一入内,身后的们家啪的就合上了。她吓的低促的“啊”了一声,下意识回头,却听一个低沉桑老的沙哑嗓音发出了一串大约是梵文的悠扬调子,她听过圆通唱心经,大略能猜到这是心经中的一句。想着,慢慢转回头,只见对面的大炕床上盘腿阖目的坐着一个身穿僧衣的老僧人,她看到僧人的打扮,再次吃惊,讶异的惊了一声“啊!番僧。”
虽然没礼貌,但她实在太吃惊,哪里还顾得上。
番僧,一个六七十岁年纪的,头发眉毛都是白色的番僧——
她眼里看到的是黄色的僧衣僧帽,那就是说,实则,那应该是紫红色的。
番僧喇嘛教派很多,宁玛派、萨迦派、噶举派,还有什么格鲁派的……穿紫红色僧衣的教派,那是什么……她不太懂,但总是知道那边都是****的。大教派在藏地某一地区都会占据统治地位,拥有众多的僧众信徒,而且,他们的菩萨和汉教的不太一样,他们会有转世的活佛。活着就能成佛,并且转世。
眼前这个红衣的僧衣和袈裟的和尚,红色的——班智达帽。
这种形状为圆形尖顶的帽子,她知道班智达帽,两侧各有一条延边长垂覆盖了耳朵的两侧直到肩膀。这种帽子分为班仁和班同两种级别的。
其中,精通大小十明的班智达戴班仁,精通小五明的“班智达”只能戴班同。班仁和班同的形状很是相似,只是班仁的延边比班同要长。班智达帽装饰有金线,其数目有一、二、三、五,而金线的数目取决于戴班智达帽的人所研究过的经文集的数目,同时金线的数目可以证明所戴者对于十明学研究的深度。班智达帽高高的尖顶象征佛法至高无上的中观道,两侧的延边长垂代表二义谛。在雪区各大寺院、各大教派的堪布、上师、赤巴都会戴这种帽子。其中有的教派会把延边长垂翻到背后佩戴,有的教派,宁玛派只戴红色班智达帽……这个老和尚头戴大班仁,无根金线结穗,这是宁玛派的高僧!
她虽然对吐蕃的政局不清楚,但宁玛派,好像和黄帽教派的老和尚渊源极深。现在黄帽派在西藏势力很大,已经胜过了噶举派——
而且,听说,黄帽派的老和尚和喀尔喀与青海蒙古的上层都交往甚密——
这个时候,有个宁玛派的高僧却在皇宫里——
什么意思啊?
皇上让她来见宁玛派的喇嘛又是做什么?!
蘩卿正打量着眼前的老和尚,暗暗满腹纷乱如麻。他却就慢慢的睁开了眼:一双诡亮的三角深目。露出一丝微笑,又说了一句什么,这次就是汉音了,虽然听起来有些别扭,但蘩卿听懂了,他在说她很“鬼”,盯着他打量,很没礼貌。
蘩卿觉得他笑的很慈祥,像是在开玩笑,便放了些心,像这个年龄的少女该有的那样紧张惶恐的睁大了眼,不安却规规矩矩的,磕了头,道:“大师恕罪,在下第一次见喇嘛教的高僧,深感威严庄重,不甚惶恐。”
那和尚微微点头,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她想了想,作势胆怯又不敢胆怯的样子,边挪着步子,边搅着头发,好奇又不安的明目张胆的喋喋试探道:“在下叫沈蘩卿,是乾清宫的掌事姑姑。我知道宫里有三经厂,番经厂的喇嘛就穿这样的僧衣,戴这样的帽子。您是番经厂的僧监吗?您看起来好慈祥,像个老神仙呢!我怎么称呼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