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二人窥不见女子相貌,但见她身形窈窕纤细,背脊挺直如竹,犹如出鞘见血的利刃,残忍阴戾,锋芒毕露。
这样的狂,这样的狠,商陆只在一人身上见过。
慕枳城猛地站起,骂了句我去,“是容……姐。”莫名感觉背后一刺,慕枳城很识时务地改了口。
商陆的视线从慕枳城身上偏移,不经意与听见声响回头的容漓相对,幽幽黑沉的眸里暗光微闪。
容漓却冲他左眼一眨,粲然而笑,分毫不将眼前危局放在心上。
追着容漓闯出枫林的黑衣人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人,暴露在黑布外的眼睛闪过赶尽杀绝的冷光,十几个人扛起大刀一拥而上,缠住容漓的同时杀上八角亭。
慕枳城很自觉地跳到商陆面前一拳轰飞一人,让黑衣人连触到商陆衣角的机会都没有。
眼见容漓下手狠辣,慕枳城拳风霸道,近半数的黑衣人折损在二人手下,为首的黑衣人一咬牙,扯下腰间的信号弹抛出。
璀璨的烟花在白日炸响,商陆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息变了,漂浮着血腥气的空气隐隐焦灼,容漓下手越发狠辣,几乎招招要命。
“撤!”一声清喝在耳边炸响,商陆只觉得手腕一紧,红衣蹁跹从眼前飞过,连他都被带着飞了起了来。、
黑衣人见容漓和商陆跑了,立即分出人马去追击,两方人马一前一后蹿进枫林,没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慕枳城心里着急,可眼前有人拦路,他一步还没迈开又被拦了回来,暗骂一声,下手是越发的重,恨不得一拳就要了他们的命。
而另一边,容漓带着商陆在偌大的枫林里游弋,一会左拐一会右拐,一会上窜一会下跳,分明就是耍着身后的人玩。
见她迎刃有余,商陆便放心了,还有功夫一边陪她瞎跑逗人玩儿,一边道:“你对这里很熟?”这片枫林延绵千里,地势复杂,便是再老辣的猎户都不敢这样玩儿的。
容漓很淡定的,隐隐还有点找到玩具的雀跃:“不熟啊。”
商陆:“……”不熟你还敢乱跑?!
“没关系的。”容漓道:“有小哥哥在嘛。”
商陆哑然,不知道该好气还是好笑。
正哭笑不得之际,商陆感觉脑后扫来一股极为强劲的罡风,他回身,防御还未拉开,身后的姑娘已错过他来到他身前,扬手一掌对了上去。
两道强悍霸道的内力相碰,力道相冲,顿时飞沙走石,劲风狂扫。容漓往后一侧,带着商陆后退几步。而偷袭的人却被容漓的内里震飞了出去,身体撞到山石方才堪堪停下。
好生霸道的内力。
容漓的内功就如她一直以来的隽狂傲气一般,霸道蛮横不讲道理,暴力即美学。
这姑娘……当真与众不同。
商陆在她身后无声而笑,漆黑的眸里仅有一点亮光,而那光里,倒映着容漓的模样。
黑衣人吐了几口血,布满阴桀的眼死死盯着容漓,似乎是想将她的样子牢牢刻在脑子里。
这样的眼神让商陆很不舒服,他一个箭步就要挡在容漓身前,变故在这一刻发生。
只听轰的一声炸响,刺眼的白光逼得二人皆睁不开眼睛,浓烟散开,刺鼻的气味令人眼泪横流。
剑光趁机而至,朝容漓刺来。
商陆想也没想,从袖中抖出长剑,迎了上去。
浓烟笼罩中,容漓被逼得有些睁不开眼睛,看不清商陆是如何出手的,只听见一声兵器相碰之后传来一道极干脆的哀鸣。
对方的剑竟被商陆的剑生生折断了?
容漓吃了一惊。
对方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商陆竟然还有这样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贪婪嫉妒的狠光刚露,折断他手中兵器的利刃已一剑劈到了他身上,叫他血溅当场,再无声息。
而此时,浓烟已散去,被容漓重伤的黑衣人被救走了,现场只留下一具被商陆斩杀的尸体和一把断剑。
“真是一把好剑。”容漓凑近了去看商陆的剑。
只见那剑通体漆黑,表面附有一层浅浅的青铜痕迹,可剑身却轻薄如蝉翼,不似传统青铜剑那般笨拙厚重。
容漓伸手去碰,指尖刚碰剑锋,就觉一股凌寒剑意顺指尖流窜,她本来一惊,正要运起内力抵御,这股寒意却适时敛去杀机,化作温凉气流游贯全身。
容漓觉得好玩极了,“这剑可有名字?”
“有。”商陆见她有兴趣,便将剑递给她,“寒蝉。”
“寒蝉?”容漓拿剑在手,挽了几朵剑花。剑花寒彻,凌霜傲骨。“这个名字很适合它。”容漓由衷道。
“嗯,我也觉得。”商陆莞尔一笑,接过剑收回鞘中。“那些人为何追你?”
“啊,一不小心撞破了一场买卖。”容漓耸耸肩,很不在意道。
商陆道:“看来这桩买卖很不正经。”
容漓笑:“大概吧。”
商陆收了剑,两人一齐往回走。
容漓道:“对了,你们来这做什么?”这北山荒凉,枫林原始,实际上并没有多少风景可赏。
商陆知无不言,道:“约了秋伯见面。”
容漓点点头,没再多问。
容漓对这枫林不怎么熟悉,但她记性极好,走过的路多少记得,两人一路磕磕碰碰,勉强走对了路。
快到山脚时,风声渐大,枫叶簌簌,有人从二人头顶跃下,看见容漓满脸如释重负的笑,却在看见商陆时微微收起,带了些警惕和审视。
来人正是易然。
原来,月栖宫商队入了南楚境后,就在这北山失去了踪迹。容漓今日便是带易然来此查探虚实的,谁知那么倒霉,遇到了那伙黑衣人,被当成了靶子。
不过这靶子也不是白当的,至少被易然认出来了,与黑衣人做交易的正是那王家少爷的新欢。
就是不知道那新欢和黑衣人都是什么身份,拿走王家名册又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才要残杀王家满门,斩草除根。
“商陆。”容漓脑袋朝商陆的方向偏了偏,不紧不慢道:“易然。”
“易先生。”商陆对谁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不敢。”易然不是傻子,看得出来商陆温和表面下的疏离。他收回打量,冲商陆拱手道:“陆世子。”
商陆面上无色,心里却有惊讶。不是为易然看破他的身份,而是易然知道他的身份后,既不避而远之,也不嫌恶鄙夷。他这一声世子,虽然平淡无甚恭敬,却做到了平等视之的尊重。
就如同……
商陆看了容漓一眼,微微而笑。
就如同容漓第一次见他时一样,明明是极随意轻狂的举动,却叫人由心生出的舒坦,忍不住放下心防。
三人一同下山,没有再多交谈。
容漓走在中间,状似不经意地朝易然撇去一眼。
人呢?
易然会弃容漓而走,就是容漓赶他去追那位新欢的。
易然脸隐隐发臭,抿唇摇了摇头。
跟丢了。
难怪易然脸色这么难看了。
容漓一眼瞥去,嫌弃。
无从辩解的易然:“……”
商陆撇开头,假装没看见这两人的眼神交流。
他这一撇,就瞥见了前面拦路的三队人马。
为何说是三队?
因为除了那眼熟至极的黑衣人和慕枳城,还有一行十几人,为首的那一位好生眼熟。
只见那人生得极英俊,剑眉如黛,凤眸狭长,薄唇轻抿,脸部线条绷成最冷硬的弧度,让人瞧一眼就如坠入千年寒潭一般。
不是苍溟夜是谁。
容漓木着脸,幽幽的眼神瞥向易然。
一筹莫展?
呵呵!
易然:“……”
他哪知道苍溟夜这狗逼的怎么就追上来了!
容漓揉揉额头:那人现在还在北山?
易然眨眼,有点无辜:大概……应该……吧!
容漓:要你何用!
易然:有点扎心……
扎心的不止易然,还有慕枳城,他在心里骂了无数个粗口,甚至连商陆都被迁怒了。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出个门撞见追杀还要碰上苍溟夜,果然陆瘟神就是陆瘟神,跟他走一块就没有好事!
一团乱斗中,慕枳城挥舞着不知从何处夺来的大刀,一胳膊顶开苍溟夜,咬牙切齿外加恶狠狠地道:“滚开!”
苍溟夜拧眉,似乎十分不喜。但转念想到一人,最后也没有发作,兵刃祭出,不与慕枳城做无谓争执。
苍溟夜越是一副不跟小孩子计较的臭德行,慕枳城就越气,气得一张略带稚气的萌萌哒脸都有些扭曲了,手起刀落越发狠辣,在黑衣人堆里横冲直撞。
苍溟夜察觉不对,刚要提醒他,就有黑衣人不断加入战局,有意识的将他和慕枳城分开。
慕枳城遭到群攻,纵使他天生神力,武艺非凡,长时间保持精神集中的拼杀,也渐渐感觉到吃力。
他本可以向苍溟夜求救,可从见到苍溟夜起,他满脑袋的神经就没搭对过,咬紧牙关愣是不肯开口。
忽然一刀拼来,其速迅猛,劲道如山,慕枳城咬牙举刀硬抗,虎口被震得生疼,人也被推远了好几步。
黑衣人瞅准他力竭,接连好几刀灌注全力劈来。
不过一刀他已抗得吃力,双方高低早见高下,慕枳城暗暗心寒,只怕他今日就要命丧于此。
呵,果然逃不掉成为刀下亡魂的命运。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早……
“噗嗤……”几声利刃刺穿皮肉的闷响传来,温热的血花飞溅,几滴落在他的眼睛里,刺得他一阵剧烈的疼,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着他的心脏,恨不得将他的心连根拔起再碾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