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在天,晚霞如火。
院子里寂静无声,空子玉垂手立在树后。
一棵五人合抱的大枫树。
那个身穿鹅黄春衫的女子,早已不在。
可是空子玉却一直未曾发现有人走出这个院子。
有些泄气,他抬手锤了一下身边的大树。
突然,他的嘴角翘了起来。
就在这时,短墙外人影一闪,一片乌光,疾风暴雨般袭向他的背,他背后虽没有长眼睛,但脑袋上长了耳朵,并且耳朵十分灵敏。
风声尚未传到,他的人已蹿起。
“叮叮当当”的一通乱响,三十八柄乌金星形镖钉在树干上,空子玉却已在短墙之外。
墙外,繁花满院,在夕阳下看起来灿烂无比。
除了空子玉,再无半点人影。
花丛间有三五精舍,突然身边鸟笼中刺耳的声音响起:”丫头,你母亲气色如何?丫头,你母亲气色如何……”
“该死的八哥!”
空子玉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还没有走到门口,一个绿衫少女便迎了出来,明眸怒睁,语气冰冷:“掌院早间不是来巡查过了?怎的又来?”
空子玉笑了笑,道:“我不是来巡查的。”
少女一脸不信:“既然不是来巡查的,来干什么?”
空子玉道:“只不过是来看风景而已。”
“看风景?骗谁啊,你敢说不是大夫人派你来监视我们小姐的!”
“当然不是!我只是,闲暇之时,突然想起了一个光头朋友的话:‘寻一处幽静,守一方净土,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想,皆是过往,来时尘埃一片,去时一片尘埃!’心中感慨。
思来想去,只有空空院六重,空谷幽兰,淡雅舒静最合此境,尤其此刻夕阳西下,定然别有一番风味,故而前来洗涤一下心灵,只不过这只八哥,太煞风景。”
说着,空子玉指了指墙角笼中,对着他不停问候丫头老母的八哥。
“哼,我早就说过,大夫人无缘无故送小姐一只八哥,绝对没安好心,这破八哥就会说这么一句话,而且一见到人就说个不停,近来,二夫人的气色越来越差,眼看就要不行,我们小姐本就担心的不得了,如今还要受这闷气,大夫人真是恶毒。”绿衫少女气呼呼的为小姐打抱起不平。
就在此时,绿衫少女身旁,优美温柔的声音传来:“小红,休要胡说,掌院大哥别听这丫头妄言,您带着人巡视了一天,一定累坏了吧,快请进屋歇歇。”
从声音传来处,那一头熟悉的天蓝色直发,还有那一圈一圈黑白相间的奇特耳环,以及脖子上挂着的黑白色十字架。
空子玉已认出,空空院六重的主人三小姐。
她弯弯的柳眉被画成深紫色,暗色的眼影下,清澈明亮的蓝色瞳孔中,偶尔会流出被长睫毛,深藏着的不易察觉的淡淡忧伤。
没有进屋,空子玉反而回到了阁主王壮汉养病的那重院子,门虽关着但并没有从里面拴起。
他径直走了进去。
屋子里更加阴暗,王壮汉还是蜷曲在棉被里,连身都没有翻。
床下面的一双棉布鞋,也还是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没有人动过。
屋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阴森诡秘之意,无论是谁,都很难在此长久静立。
他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就看见了空星瞳。
空星瞳的脚步很轻,轻如狸猫。
吃人的虎豹也和狸猫-样,脚下也长着厚而柔软的肉掌。
他们本就是同一科属,都喜欢猎杀新鲜的血肉。
狸猫喜欢猎杀的是鱼鼠,虎豹喜欢猎杀的是猪兔,而空星瞳喜欢猎杀的是人!
门外夕阳,正照在空星瞳身上,使他看起来更加腥红。
“想必你现在已看出来,暗算的人,不是王壮汉。”
“你已经知道我被人暗算了?!”
“这里的事,从来没有一件,能瞒得过我。”空星瞳摊开了手掌。
看着空星瞳手里的星形镖,空子玉的脸色严肃了起来:“很厉害的暗器!”
空星瞳笑了笑:“你不必紧张,暗算你的,不是我。”
空子玉有些意外:“不是你?”
空星瞳道:”这是我从那棵大枫树上取下来的。”
空子玉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有谁会使用这么奇特的暗器?”
空星瞳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空子玉,道:“这么说,你不知道它们是谁的?”
空星瞳摇了摇头:“不知道!”
空子玉看了看空星瞳,心里暗暗吐槽:还好意思说,这里的事,从来没有一件能瞒得过你,这就两件了。
嘴上却说道:“不管他是谁,反正一定是空空院里的人。”
空星瞳突然冷笑:“不管他是谁,他这件事都做得很蠢。”
空子玉道:“我若死了,他这件事就做得就一点也不蠢了。”
空星瞳道:“但你还活得好好的,他却已经暴露。”
空子玉笑了,笑声中带着种讥讽之意:“难不成你知道了他的身份?”
“暂时还没有!”
“暂时?就是说你已有了找到他的方法?”
空星瞳道:“对,这便是找到他的方法。”
空子玉脸上讥讽的笑容已不见:“你是说通过这星形镖,就可以找到他。”
“你还没有蠢到底。”
“但星形镖并不是长在身上的,他随时都可以扔掉。”
“我要收回刚刚的话。”
“我的确够蠢,如此奇特的镖,打造的方法也一定不同寻常。”
空星瞳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果,我是一名铁匠,像这样奇特的镖,打造过一次,便绝不会忘记,而林海花都的铁匠铺,虽然不少,却也绝对不多。”
空子玉忽然发现,空星瞳实在不可轻视。
“但若是用镖的人一得到镖,便杀了打造之人,再或者,他并不是从林海花都打造的镖。”
“第一,作为皇城,林海花都每次出现命案,都会有详细记录。
第二,空空院的下人们,都是久居林海花都的本地人,有机会远行的,并不多。”
空子玉摇了摇头道:“刚才我一直在怀疑王阁主。”
二人此刻,当然已经不在名为壮汉的壮汉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