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落尽,洗净酿酒。
老道与秦川熟练的按照之前的工序,一丝不苟的将桂花放进坛中,用收集的雨水和着稀泥,揉捏了几下,才封了坛口,放入厨房的墙角,等待时间的滋润。
岁月不改旧颜,青山又见青山。一年的劳作之后,便是等待的季节。
老道双手沾满了泥,却并不介意手中的泥土,看着吓得不清的秦川,喟然叹息着说:“我先前和你一样,也是对武道江湖充满好奇,见着强者无所不能,心中也是向往至极,但是真正见到第一次死人,心中也是慌得紧,对于这武道江湖便有了厌恶,你可知为何?”
秦川约莫是从惊吓中恢复了过来,用袖口擦去脸上的泥巴,但是头发中散落不少,然而并不介意。秦川瞅着老道,似乎不解的问道:“这武道强者,有奇能秘籍,可飞天遁地,所到之处,受百姓敬仰,有何不好?身为男儿,若是在武道江湖不能建功立业,博取些名声,那何来世上走一遭?岂不是愧对世人。”
老道说道:“所谓的名声,不过是过眼云烟,这世间先前存在很多的强者,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现在看来,除了有着几丈高的泥像,有着刻写名字的排位,每至新岁之时,有不少人磕头行礼,除此之外,又有啥?等你入了武道江湖,才知道身不由己,所谓的武道修行者,也不如贩夫走卒来得痛快。”
老道刚说完,秦川就接过话:“成为武道强者,可斩断世间不平事,换得万世开太平,这不就是你们修道之人所求的吗?”
“非也,非也。你见不得世间不平之事,总想为人出头,于是靠着些许手段,实现你心中所谓的惩恶扬善,但是这正善之分,哪能这么容易,若是一步错,便是步步错。这可不比饮酒吃饭般简单。”老道继续看着秦川,丝毫不着急的说道,此刻这穿着破旧道服的黄牙老道,才有些许马踏岭观主的味道。
秦川听问老道此言,还是不解的问道:“正善之分,这有何难?”
老道见此,笑着问道:“那你说说,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秦川指着深山密林说道:“这之中的强盗匪寇,便是恶,以强人之力欺负弱小;这宵小之辈是恶,身有完肢,却不行正当之事;那赌坊老板,便是恶,用计设局,让无数人倾家荡产。如此行径,为恶!”
老道听闻,也不反驳,示意秦川继续说下去。
秦川闻着桂花香味,继续说道:“教书的先生为善,传道受业解惑解惑,为人师表也;开仓赈粮的员外为善,散尽家财,保得一方周全。那悬壶济世的医者为善,替人诊断,为人消灾,在我看来,这些便是善。”
老道听闻,摇了摇头,却是继续问道:“若那强盗匪寇,因为赋税太重,才行如此卑鄙之事;若是那宵小之辈身有重病,不能事农桑;若是那赌徒能保住本心,不去那赌坊。那么我问你,你说的这恶,可是恶?”
未等秦川开口,老道又继续问道:“若教书的先生,有治国的才能,却宁愿终老荒野之地;这开仓赈粮的员外,欺压长工百姓,克扣工钱;若这悬壶济世的医者,只为达官富人诊病,那么你说,这善,可是善?”
秦川依旧不解,老道说的这些与武道江湖有什么联系:“这寻常百姓,手无缚鸡之力,与武道江湖未有通路,况且,老道你所说的,只是极端而已,你又是如何得知呢?而我心中的武道江湖,杀伐果断,爱憎分明。我行我心中正义之事,至于别人说的,我才不管。”
老道听到秦川的回答,觉得秦川还未理解到他的意思,想了一会,仍旧摇了摇头说道:“我历经武道江湖数十载,踏遍隆国的山川河流,也曾经去邻国游历,不少生死之事,在我看来,不足挂齿。世俗眼中的大宗大派,去过几次,也是不过如此。年岁越长,越是见过不少奇人异事,越是知晓这武道江湖,并非打打杀杀而已,只是你想的武道江湖,姑且是你死我活,如此这般,每个人都要发疯了般,寻找天才地宝,寻找不传秘籍,为此不惜大打出手,搅得这武道江湖不安宁,让百姓见到武道修行者都要战战栗栗,无论对错,不敢丝毫反抗。你说,这是你想像中的武道江湖吗?”
秦川回答道:“但是我若不入武道江湖,便如同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每次看着武道修行者路过,深怕那飞剑砍向我,而无任何的还手之力,哪怕我有不坠青云之志,却也是无可奈何,我可不想过这样屈辱的日子。”
老道说道;“这武道江湖,你无须刻意寻找,因为我们便是在此之中;你所谓的道,也无须刻意去求,你用心感悟即可。”
秦川若有所思的问道:“我虽年少,但是也懂些,我知道你是对武道江湖失望透顶,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偏居一隅。”
老道笑着说道:“你错了,我并非对武道江湖厌恶,只是寻找时机再入江湖,在这之前,我需要完成些许事情,你可承诺过,要帮我。”
秦川听闻,嘿嘿一笑的说道:“这我记得,但是你说的,打不过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秋日的山顶,虽有阵阵暖阳晒在身上有些许暖意,但是毕竟山势较高,加上手中的泥巴还未干透,两人的手脚开始冰凉起来。
老道不知道在心疼什么,咧着牙齿想了半天,最后用落下的松针擦了下手,对着秦川说道:“兔崽子,去我床下,把去年封存的桂花酒拿几坛过来,今日我们痛饮。”
竟然有如此的好事,秦川满脸笑容,但是依旧不解,老道今日为何如此反常,莫不是先前被自己差点跌落悬崖吓到了?于是秦川开口问道:“这床底下的桂花酒,可是你珍藏了多年,先前咱们酒荒的时候,嘴馋难忍,却只能凑近了闻闻一丝酒香,对于我而言,已经是心满意足,因此,这桂花酒却未曾真正开封过,你可说了,这陈酒弥香,只能等我成年再喝吗?为何现在都等不及了。”
老道瞅着日光更甚,站起了身说道:“今日大事,必然要喝桂花酒。我们少喝几坛,等回来时候再痛饮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