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山岭中剑拔弩张,秦川在旁边不敢说话,看着对方的武器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寒芒。
老道见此,略行了一礼说道:“诸位镖局兄弟,切莫误会,我与幼徒择居这山野道观之中,对于这山中的恶疾也有些许的了解,先前见到骡车旁的几位兄弟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呼吸吐纳之时又是有气无力,特别是你们还有不少人用黑巾蒙面,却不掩盖镖局的衣物,虽然不知道你们为哪个镖局,但是我这心里一盘算,猜着你们是遇到了瘴气所致。”
瘴气,便是山野之中的毒气。此处山岭,树林茂盛,腐烂之气无法排出而郁结于此,体质弱者路过此地,难免会沾染瘴气,从而浑身无力,呼吸困难。
听到老道的话,领头的扛把子却是半信半疑,手中的刀仍旧指着老道与幼童二人。
骡车旁的一位黑巾蒙面男子此刻着急的问道:“敢问道长,可有解瘴的法子。我等运送镖物,先前路程耽误了一段,算着日期,已经是不宽裕,又因为我等感染瘴气,拖累了行程,若是如此下去,只能让一部分人先走了。”
秦川知晓,这镖局行走于武道江湖,讲究的是一个义字,若是答应了货主辰时交货,便是不能迟于辰时,哪怕是巳时交货,也是坏了规矩。但按照此刻的情形,若是让一部分人先行运送镖物,那这感染瘴气的几人,若是病情恶化,必然是四肢无力,恐怕还未出这山岭,就被猛兽吃了。
一边是规矩,一边是道义。旁边的几人听此,也是默不作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道自然是看了出来发生何事,于是打着圆场说道:“老道我久居山中,对于飞禽走兽,花草树药等自然是熟悉不过,因此对于这瘴气,也有解决之法,不知道可否让老道一试?”
听到老道此言,其中的一位刀疤脸开口拒绝:“总把头,这荒山野岭之中,可勿轻信别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人,竟然说要给我们解决瘴气,我看,若不是江湖骗子,便是居心叵测之人。若是不将他们赶走,恐怕还有敌人埋伏于此。”
行镖之人,对于陌生人总是有着天然的戒备,毕竟若不提防,到时候被人下了套,必然是人财两空,回去可无法交代。
秦川听此,也是颇不高兴的回道:“今天来此只是路过而已,在你们眼中却成了歹人,说话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们可别血口喷人。”
听闻老道准备出手相助,却被众人一顿怀疑,秦川的心里自然是忿忿不平。
“是啊,大哥,这好端端冒出来两人,咱们可得提防一下。”镖局的队伍中,有另外一个人拿着刀,并不理会秦川说道。
此刻山领寂静,众人都在看着领头的白发老者,而白发老者眉头紧皱,显然他也在纠结。作为镖局的领头人,首先的任务就是防患于未然,若是被人如此简单就进入到镖局的队伍中,实在是过于凶险,但是若不尝试,这几位镖局的兄弟,能否活着走出来还两说。
老道又远远瞅了一眼骡车旁的数人,对着白发领头人开口说道:“你看他们的脸,此刻已经开始变黑,若不抓紧时间试试,恐怕撑不到明早。”
众人随着老道的眼光转身望去,在一些黑巾蒙面未能完全包住的地方,确实看得出来有所不同,特别是眼角的周围已经开始泛黑,如此看来,老道所言不假。
但是若因此就让老道接近镖局众人及镖物,大伙还是放心不过。
镖局领头的白发老者,此刻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道长,若是你有法子,还请出手相救。”
老道行了一礼说道:“我乃归道之人,自然是全力而为。”
镖局的白发老者继续说道:“只不过镖局有镖局的规矩,我将这几位兄弟带过来,你若治好之后,便可在这片山岭歇息,但若治不好……”。白发老者停了一下,却是盯着秦川继续说道:“那就只能另寻他处了。”
白发老者的意思十分明显,若是老道胆敢耍滑头,这小道童肯定是跑不掉了。
被人这么死死盯着,秦川有些心慌,却是没有后退一步。
旁边的那位刀疤脸眼见领头者已经同意,眼中精光一闪的说道:“总把头,咱们镖局这么多兄弟,您可得三思啊。”
白发的领头者把刀收了起来,对着刀疤男子挥了下手说道:“让他们试下吧,尽人事,知天命,否则我们心中有愧疚。若是真不行,到时候留两个兄弟陪着,其他人随我先行运送货物即可。”
听闻白发的领头者所言,其他人都收起了武器,不远处的骡车旁的众人也在其他兄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对着老道是心怀感激。
若是瘴气还未治好,只怕要交代于此了。
老道见此,对着眼前的几人说道:“你们把黑色面巾取下,待我认真看一看。”
几位镖局之人取下了黑巾,众人见此,果不其然,已经是满脸开始泛黑,显然是瘴气已经入体的缘故。旁边的几人退后了两步,拿着袖子捂住口鼻,生怕被传染。
老道把道袍提了一下,转身对秦川说道:“兔崽子,你可记得这瘴气怎么解?”
镖局众人大吃一惊,原来这老道自己不会,还要问这黄毛小儿,这不明显着逗着镖局众人吗?那个刀疤男子本欲提刀上前,却被白发老者制止住了。
秦川似乎毫不畏惧这瘴气,往前走了几步,看了一眼几位深受瘴气之苦的镖局众人,抬着头对老道说道:“此等瘴气,用蛇灵草混合白芷叶即可。”
秦川初来道观之中,日日吃着蛇灵草和白芷叶,不出五年时间,每次路过瘴气之地,都不用有着任何防备,因此对于治疗瘴气之物,秦川是相当熟悉。不过这一切,都是在秦川幼年之时老道告知的。
“不错。亏你还记得。我还以为喝酒喝糊涂,全部都忘了呢。”老道赞许秦川一声,对着白发老者说道:“还请总把头借我们一个火把,我们去寻些草药就回。”
未等镖局白发总把头答话,那位刀疤男子开口说道:“这蛇灵草及白芷叶都是寻常可得之物,两者混在一起竟然还能治疗瘴气,我怎么不知?总把头,这两人绝对有古怪,还是早日驱赶为好,若是被其他人追了上来,有这么些货物拖累,咱们可真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啊。”
镖局的白发总把头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对着刀疤男子说道:“老五,你随着道长一起,把这蛇灵草与白芷叶找到,能不能治疗好,等你回来便知。”
原来这位刀疤男子,在家中排名行五。
刀疤男子听到到白发领头者所言,愣了一下还是应承道:“好,我去去就来。”
老道环顾了下四周,对秦川说道:“蛇灵草有两叶,片片颜色都不相同,一片喜阴,朝着山阴之处;一片喜阳,便是朝着日出之处。因此,沿着山岭线,必然能轻易找到。”
秦川问道:“那白芷叶如何寻得?”
“白芷叶喜欢依靠在树木底下生存,等会你好生看着,在树根底下,必然会找到。”老道说完已经起步,朝着山岭线走去。
秦川从旁边人要来火把,和刀疤男子并排走,也跟了上去。
刀疤男子在身后问道:“哎,牛鼻老道,这蛇灵草和白芷叶能治疗瘴气,我怎么不知?若是在坑骗我,我可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
老道头也不回的说道:“若是在寻常之处,这蛇灵草和白芷叶肯定不能治疗瘴气,只是此处的瘴气,只能用此处的药物对付,这蛇灵草与白芷叶,绝配!”
刀疤男子听闻,冷哼了一声:“装神弄鬼,赶紧找到此物,我等今夜还要早些休息呢!”
走了几百步,在一处山岭之上,秦川举着火把在一处一处的找寻,老道与刀疤男子跟在后面,都不言语。
突然,秦川指着一处问道:“这个可是蛇灵草?”只见几处青草,有着两片叶子,一片为紫色,一片为青色。
老道见此,蹲着下来看了一会说道:“不错,正是此物,你取的时候可要小心,要直接从根部拔起,可不能直接掐了两片叶子,否则就失了药效。”
“嗯,知道了。”秦川答应了一声,随手就把火把插在地上,用手指把蛇灵草的根部都扣了出来。
不一会,秦川举着五株蛇灵草问道:“那这么多可够?”
老道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说道:“本来一两株就够了,此物性烈,若是吃多了,毒性巨大。不过你既然都扣出来了,那便都带着吧,待会好生查看他们的情况,若是瘴气甚重,只能多用几株了。”
秦川听闻,把五株蛇灵草放到了随身的布袋之中,三人又转了许久,老道眼瞅着天空中的月色变化,指着一棵枞树说道:“去吧,这底下必然有白芷叶。”
刀疤男子好奇的问道:“牛鼻老道,你是如何得知这底下有白芷叶的?莫不是随意而为吧?”
老道嘿嘿一笑,指着月色说:“这山中的白芷叶,吸收的是月色的灵气,因此这月色最甚的地方,自然有这白芷叶。我等在山中许久,虽然对外界不为所知,但是对此草物却是相当熟悉。”
秦川听到老道所言,举着手把转了一圈,果然在树根的底部,找到了几株长满白色叶子的花朵,花朵中间却是黄色。
老道看着白芷叶说道:“这白芷叶,只需要取叶子即可,其他之处,用处不大。若是嫌麻烦,一并拿走也可以。”
秦川听闻,一把将白芷叶抓住,用力一扯,将这白芷叶连根拔起。
见着蛇灵草和白芷叶都已经找到,三人转身,朝着火堆旁的众人走了过来。
眼瞅着老道等人过来,镖局的白发总把头赶紧上前问道:“道长,可寻到蛇灵草和白芷叶了?”
老道瞅了秦川一眼,秦川伸手从布袋中拿了出来。
老道指着药材对着众人解释道:“这蛇灵草一次不能放多了,否则有剧毒,若是毒入肺腑,这可回天乏术了。稍等片刻,等我查看查看再说”
老道说罢举着火把,让镖局受瘴气之苦的伙计伸出右手,又看了下胸口之处,想了片刻说道:“瘴气已经到了血脉,但是还未到心脉,这蛇灵草,用两株即可。这白芷叶全部放下去,护住全身经脉。”
秦川听闻,从旁边要了一个陶罐,将两株蛇灵草放了下去,又从布袋中把白芷叶全部掏出来,单独将叶子摘下来也放了进去,接过别人递过来的一勺泉水,在火堆之中烤着。
镖局的扛把子眼瞅着,还是不放心的问道:“道长,这蛇灵草会不会放多了?”
老道摸着胡子,笑道:“不会,这蛇灵草的分量正好,若是轻一分,则瘴气无法根治;若是重一分,则会毒入肺腑,放心,我等在这,自然无事。”
看到老道如此自信,众人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开始瞅着火堆的方向。
此时一位感染瘴气的镖局伙计说道:“道长,若是今夜治好瘴气之疾,如此救命之恩,我王大贵必是无以未报,只要我等能做到的,必是万死不辞!”
老道问着:“你们这镖局,最终走镖去往何处?我与幼徒想赶往青州城,若是顺路,载我们一路即可。”
这时镖局的总把头接过话:“若是能治疗瘴气之苦,自然是好说。”
无须等待多时,从陶罐中传来了一股药香,老道开口说道:“把药拿过来冷一冷,每人喝一口吧。”
身受瘴气之苦的众人早就等不及,不顾药汤滚烫,吹了几口便下肚。
初时只觉得一股暖流下肚,后来不知为何,只觉得恶心,先后吐了一口黑血,便晕了过去。
镖局的总把头赶紧上前查看,见躺下的众人气息稳重,这才放下心来。
老道在旁边解释道:“这一路行程,怕是相当紧凑,又加上瘴气所致,这体力自然是有所亏损,等稍微休息下,便可回复过来。”
镖局的总把头赶紧上前行礼说道:“老道,我乃青州城东福镖局的总把头,余福,先前有得罪之处,您可别往心里去,走镖途中,总是被陌生人害惨了。”
老道笑着说了声:“原来是余总把头,久仰,久仰。”
老道满口说着客套话,在外人看来,仿佛先前就与余总把头相识一样。
但是秦川知晓,其实先前与老道赶集去过很多次青州城,知晓这东福镖局是青州城的小镖局,从势力上来说,自然比不上同是青州城的永和镖局。
这东福镖局寻常替商贾运送一些货物,挣的都是辛苦钱。秦川与老道去青州城的桃李记购得文房四宝之时,便从小二口中得知,这桃李记来自徽州的笔墨纸砚,便是东福镖局的余总把头亲自送来的。
余总把头对老道说道:“我们这趟运送标物,便是回青州城,道长若是不嫌弃,与我们一同前行吧。”
老道与秦川对视一笑,双双应承下来:“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这时旁边的伙计拿来了一些酒食,老道与秦川随着众人一起,在火堆旁坐了下来,谈着青州城最近的奇闻异事,有说有笑。
秦川此刻见到有酒喝,也是欣喜不已,几口烈酒下肚,惊呆了众人,想不到这道童有如此酒量。
秦川想到布袋里面还有三株蛇灵草,掏出来随便扔到了背后。又看了下旁边有个水桶,问道:“这水桶中,装的可是酒?”
旁边的一位镖局兄弟说道:“小道长莫开玩笑,这么多酒,如此远的行程,携带必是不方便。这水桶里面,是刚打的山泉水,甘甜无比,十分解渴。”
秦川一听不是酒,哦了一声,顿时没有了兴趣。
众人有说有笑,气氛好不融洽。只是今日赶路太累,不一会儿众人皆是睡去。
夜半寂静,连放哨的伙计都打起了瞌睡,这时候一道人影起身,朝着水桶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