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秦川拿出唢呐,连沈凌秋冷若冰霜的脸上都冒出了笑容,饶有兴趣的看着秦川那边。先前见着秦川那般谨慎,不让别人知晓布袋之中为何物,想不到竟然是一个唢呐,哪怕是在场衣着破烂的读书人都在嘲笑着秦川。
在青州城中,这算只是红白喜事之时才会用到,或是在一些下九流的戏台班子之中可见,从出生到入黄土,唢呐一直跟随着,但是众人觉得此等玩意难登大雅之堂,于那些普通的洞箫、牧笛等物相比,都有一些相形见绌,更别谈与编钟战鼓等物媲美。
除了一些贫苦之人喜爱唢呐等物,这些青州城的读书人自然是看不起。而且就算是青州城的红白喜事,唢呐也只能是助兴而已,并非是拿来撑场面,因而在白鹿书院的这片草皮之内,皆是响起了讥笑的声音。
“你看着他穿着春衫,想不到脑子不好,竟然带着唢呐来此,这等下流的玩意怎么能登得上大雅之堂呢?”一位拿着牧笛的读书人笑道,本来以为自己带着此物已经是寻常不过,这眼前少年的出现倒是为他解了围。
“那可不,这青州城谁看得上唢呐,都是些道士、戏台班子才会的东西,每次听着都难受很,从未见过有人吹得出花样出来。看来这白鹿书院真是日落西山了,连这等人都能放出来。若是他能代表白鹿书院行走都城,难不成在圣人面前吹唢呐吗?”此刻另外一位读书人毫不避讳的说道,惹得周围之人哈哈大笑。
但是秦川站在案几之前,听到众人的嘲笑之声并未退却,从老道将唢呐的活计交给他时候,他便知晓只要有此物在便不会在世间饿死,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有唢呐。就算是战场之上擂动战鼓、大杀四方的将军,等到他入土之时,还是由唢呐送着走完最后一程,可未曾听过在红白喜事上听见洞箫等物的。
因此这唢呐拿在手中,秦川反而是更加的自信。老道握在手中几十年,唢呐之上已经有了不少的包浆之色,但是老道此刻犹如正站在秦川的对面,看着他演奏一曲,让在场的那些读书人知晓,这寻常的玩意也不是他们能够轻视的。
若这世间尽是一些循规蹈矩之人,走着前人走过的路,见着重复的风景,对于一切习以为常,哪怕刀架在脖子都无动于衷,那这天天的日子岂不是周而复始,有何乐趣呢?
“诸位教习,青州城秦川。《莫欺少年穷》!”秦川朝着白鹿书院的教习行了一礼,那几位稳如泰山无人应答,仿佛认为秦川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秦川见此也不推脱,深深吸了一口气腮帮子便鼓了起来,眨眼之间第一个音律便出来了。初始之时,那些旁边候着的读书人百般无赖,甚至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坐着的几位教习些许是年龄大了,有些打瞌睡起来。除了沈凌秋及关朗,在场之人几乎都望向别处。
秦川刚刚换气的功夫,在场之人犹如惊醒一般,齐刷刷的看着秦川那边,仿佛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只见秦川的唢呐之中传来呱呱坠地的声音,此为少年降世,只是旁边一片寂寥,除了这有些刺耳的唢呐之声,却是再无其他的声音,只是在场之人却能听出这声音之中有着不服,仿佛有一股斗志般,有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的以小博大之感觉,哪怕世间之人皆是嘲笑,但却是逆天而为,毫无畏惧之色。
只听见唢呐之声越来越急促,似乎有打斗的感觉出现,一时间草地之上升起了悲壮之感,那之前的呱呱坠地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音,应当是有不少之人,两者相见之后又是大打出手,在场之人都听出了刀剑的清脆之声,不由得感觉汗毛站立起来。
片刻之后,打斗的声音变小,各种脚步也渐渐离去,只剩若有若无的婴儿呼吸之声。只听见一人慢慢而来,将婴儿带走之后一切归于沉寂。
就在众人准备休息片刻之后,秦川的腮帮子又鼓了起来,十指按住气口,一时间阵阵山风路过,唢呐里面传来了虎啸猿啼,有春雷夏雨,有秋风冬雪之声,仿佛四季在唢呐之间流转!
而后一匹骏马奔袭而来,这位山林间长大的少年策马而去,一路上金戈铁马,战旗烈烈,不时有些粗重的喘息传来,似乎已经路过一片战场,战鼓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听见士兵在临终之前哼起了归乡之曲,而这位少年所在的一方人声渐渐虚弱起来,显然已经是处于溃败的边缘。
而战场之上一匹马传来的声音太小,已经无人注意到他。军队开始在撤退,而那匹马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已经开始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万人撤退,那我便一人前行!众人仿佛能够看见那位少年孤身一人朝着敌营奔去,大有以一敌百的波澜壮阔之感。
身边又传来战鼓的声音,零散的脚步又开始整齐起来,那撤退车队稳定阵形,又朝着对方冲了过来。
一匹马,数万人!马蹄之声越来越响,各类的武器交替,不时有凄惨的叫声传来,或许是哪个士兵被砍去了双腿,或是失去了手臂,除了哀嚎的声音传来,更多的是一些叹息。
那马蹄声十分清脆,撞开了玄铁的护甲,跟随着巨型弩箭的破空之声朝着敌营最深处冲去,一路之上所向披靡,无人敢挡!
忽然之间骏马停止了马蹄声音,应当是此人勒住了马匹,站在了敌营的前面。只听见一声怒号,此人横刀立马于前,不见他任何的身影,却只感觉到他的气势,沈凌秋如同见到那位征战沙场的将军一般,无论前方有多少的敌人,只管往前冲去,那必定是一道光明。
顷刻之间,这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消失,那万千的人影消失,只听见一道剑气响起,夹杂着破空之声消失不见,随后战场开始消退,那之前豪情万丈的敌方阵营战士开始撤退,众人这才知晓,这为首的将军已经被这少年所杀。。
接下来的唢呐之声十分的悲壮,那马蹄之声越来越轻,应当是这匹马受了重伤的缘故,那少年的声音很弱,但是却很倔强,骑着一匹老马朝着北边走去,在场之人为之动容,虽说少年穷,等到历经沧桑之后才见真章。
秦川放了下了唢呐,身上却是大汗淋漓,朝着众位教习却是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