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太爷看了一眼左相,捋了捋胡子轻笑了两声,道:“十几年前,你们被困大雪山上,绝望之际偶遇了天机道长,道长曾与你们占卜了一卦,说苏家会有一福女降生,能保苏家平安,你们借着苏老将军的福气逃过一劫。事后你们心生贪念,才会想要与苏家结亲。”这些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还是被他给打听出来了。
被人揭了最初的老底,左相倒也不羞:“那又如何。”当初他们可能是心思不存,但这些年下来了,他们的心思如何,相信老将军是心知肚明的。
苏老将军点点头:“谢谢孟老好意提醒,老夫知晓。”这几个人从最初起,就没瞒过他的。
孟老太爷见挑拨不起效,只得道:“还请苏兄仔细考虑一下。”
苏君释起身走到孟三公子面前,眯眼看着他:“你想娶我妹子?”
孟三公子才刚十六,雏气刚脱,被苏君释的气势一压,吓得小腿肚子都在打颤,一句“是”在嘴边结了冻,怎么也不敢说出来。来之前被祖父提醒了,他也有为家族牺牲一下的勇气,可眼下,当着这位凶神的面,他可是真不敢应。
当初他在酒楼上听二哥当众向人炫耀勾搭上苏如瑾的时候,可是见过这位凶神的。
“说啊,你是不是想娶我妹子?”苏君释又逼了一句,他放开了在战场上的煞气。
孟三公子忍不住了,猛地摇头:“不,我不娶!”开什么玩笑,娶了苏五姑娘,这位凶神就是他的大舅哥,他可惹不起。
苏君释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赞许的点了点头,还算是知实务。
孟三公子转身就往厅外跑,就像身后有恶鬼在追他一般。他这一跑,孟老太爷实在是没脸留下去了,起身告辞。
苏君释又转向旁边的刘三公子,笑眯眯地道:“当初在寒山寺的客院里,往我小妹院子里丢蛇的人是你吧。”
刘三公子后背都汗湿了,他被苏君释的目光盯着,半句撒谎也说不出来,只能硬着头皮承认:“当初年幼不知事。”
苏老将军怒了,死死盯着刘国公。
刘国公也气不打一处来,原来还有这一出,怎么不早说,早说他就押着刘三过来请罪,然后替四儿求亲了。
他抬腿就是一脚将刘三踢翻在地,“还不快向老将军赔罪。”
苏老将军哪里会原谅,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不敢当!刘国公慢走,不送!”
刘国公实在没有脸皮再呆下去了,道:“老将军失礼了,改日我再登门道歉。”他再踹了刘三公子一脚,“混仗,还不快走。”刘三公子爬起来,跟着刘国公灰溜溜地走了。
苏君释又移了一步,目光落在了萧二公子身上,萧二公子忍不住挺直了腰背。他可不是孟三那种黄毛没褪的小子,也可没有做过对不住苏家人的事。
苏君释轻笑了一声,道:“你不怕曹陌?”
萧二公子背后汗湿了!
不怕曹陌?开玩笑,怎么会不怕!
他与曹陌可是姨表亲,打小是受曹陌的压榨长大的。
他求助的看向萧大人。
萧大人也很尴尬,做为亲娘舅,曹陌的性子他也是知道几分的,要是老二真的娶了苏五姑娘,被曹陌给惦记上了,那萧家必定是家宅不宁!
淮阳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苏君释将兵法上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也玩得太溜了吧,这三言两语就的发了三家人?
左相也轻叹,苏老将军的眼光真绝了,能给五姑娘挑出这么一位继兄来。有这么一位兄长在,五姑娘这下半生绝对是不会被夫家欺负的。
淮阳候催促道:“好好,老将军,现在又只剩下我们这两家了,你还是尽快做决定,免得后面又有不知趣的人来了。”
苏老将军一个劲的用眼睛剜着苏君释,你竟然能打发走三家,干脆就将这两家也一块儿给打发了啊。
苏君释瞅了一眼窗外,道:“古自道,幼嫁从亲,再嫁由身。叔父,这得由小妹自己作主。”他也不待苏老将军说话,直接道:“小妹,你进来吧。”
躺在窗外偷听了半天的若伊藏不住了,只得大大方方的从前门进来。
左泽文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陌生的年轻美**人从厅门进来。这妇人十五六岁,身姿苗条,容貌娇美,甚至能说是艳丽,与以前那个胖乎乎的姑娘完全判若两人,尤其是那双眼睛非常漂亮,是大大的杏仁眼,像夜色里倒映着繁星的湖泊一般。
“五姑娘。”左泽文垂下了眼,偏开了目光,与若伊见礼。
李川则直接看呆了,被淮阳候踹了一脚,才缓过神来,他也羞红了脸,与若伊见礼。
若伊冲他们福了福,大大方方地道:“左公子,李公子。”
苏老将军冲着若伊招手:“五姐儿,你过来。”
若伊乖巧地走到苏老将军身边。
苏老将军低声道:“你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吗?”
若伊点了点头,她都站在窗外听了老半天了,怎么会不知道。
“那……你愿意吗?”苏老将军故意拖长了声音,暗示若伊。
若伊眨巴着大眼睛,还没说话,管家再一次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他这次比头两次要慌张得多,进门时还踩到了自己的衣角绊倒在地。
苏老将军还没说话,淮阳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外面又是谁来了?”
管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低声道:“曹家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就坐在大门口。”
苏老将军没听清楚,问了句:“谁,你说谁?”
管家竟然开了口,也就没有什么顾及,只得又道:“曹姑爷!曹姑爷坐在府门口摆开了他带来的文房四宝,写他对姑奶奶的爱慕和思念。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多人,怎么也赶不走。”
终究曹陌是刚出炉的新科状元,虽然说传闻他得了失心疯,但他招摇过市还是很吸引人的眼球的。他往苏府门口就地挥豪的事被人传扬开了,引来了不少赶来看热闹的人以及各地的学子。
“啥?”苏老将军猛的站了起来,这曹陌还真做得出来!
萧大人和萧二公子也是满头的汗,看来这曹陌是真放不下,这日后不会惦记上他们这一时之错吧。
苏君释只是撇了撇嘴,咬死了不放,确实是曹陌的做风。
苏老将军坐不住了,急忙起身。
若伊也想跟着去看,被苏老将军喝住了,“你怎么能抛头露面。”
若伊嘟着嘴,“我只站在府里看看,不出去可好。”
苏老将军没办法,只得吩咐祝姑姑等人看住了她,千万不能她任性跑出府去。
左相,淮阳候还有萧大人也坐不住了,都跟着一起去府门口看个究竟。
他们到府门口,正有人在读曹陌刚写出来的一首词: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沈沈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首词,说尽了离别后的满腹情意,以及无法再与心爱的人诉说的痛苦。
左泽文停下了脚步,反复的咀嚼着那一句“多情自古伤离别”,心里对自己刚刚想要趁人之危的事,产生羞愧感。他自认为,他无法做到与曹陌一样深爱五姑娘。看来,他还是不配的。
左相拍了拍左泽文的肩:“怎么,要放弃了?”
左泽文点点头:“是,我做不到像曹陌这样的一心对她,她值得最好的。而我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相信曹陌与五姑娘就绝对不会就这样真的分开了。而他,错过了就是真错过了,当初五姑娘也是这般与他说的,只是他不了解。现在才明白,有时候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旁边萧二公子也偷偷道:“父亲,这表弟是动了真情的……”要不然以曹陌的为人,怎么可能做得下这种事来。要真说失心疯也不为过了。
萧大人除了一声长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们今天的行事要是落在曹陌的耳里,只怕会真记恨上他们的。
苏君释则悄悄握了拳,他真想出去打曹陌这个不要脸的人几拳,竟然想出抄了柳永的《雨霖铃》来骗人眼泪的办法。
旁边祝姑姑也轻叹:“县主,爷对您可是一片真情的。”
若伊毫不掩饰的乐开了花,大言不惭的点头道:“当然,我可是最好的。”
苏老将军站在门边听了会儿,忍不下去了,让人开了府门自己走了出去,站到曹陌面前,道:“你来这做什么,回去吧。”虽然他喜欢曹陌对五姐儿的这一片真心,也赞成曹陌用这种方法来打皇上的脸,但自家好歹也要留点面子啊。
曹陌抬头,凄凄地一笑:“祖父别赶我走,我知道她在府里就好。我也不进去,就在这里等着,偶尔能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苏老将军听着牙都酸倒了,心里再一次对曹陌的厚脸皮是刮目相看。
围在府门口的百姓与学子们一想到曹陌奉旨与苏五姑娘和离的事,一个个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