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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大亮,可以看出昨夜的战乱让整个江陵城都陷入了恐慌中,不过好在有着城卫军不住的巡查,并且加上江宁派兵四处喊话,百姓恐慌的气息这才消弭了一些。
昨夜乱军在城中四处点燃的大火已经被尽数扑灭,但是随处可见的残骸和惨不忍睹的尸首依旧可以看出昨夜的战斗有多么惨烈。
百姓此刻全都躲在自己家中,透着门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当看到一个个曾经趾高气昂的官员现在却被城卫军押解着去往监狱时,百姓内里也在不住的猜测讨论着,要知道,这可比那些家长里短有意思多了。
一整天下来,江宁就陪着一众大臣们坐在城主府,对于那些官员来说,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时间流逝的居然是如此的慢。
而现在能够安稳的坐在这的,大多数都是没有太多猫腻的;当然,世事无绝对,或许也有一些聪明人看穿了江宁的谋划,所以强撑着身子不敢回家,只是默默跪坐在那祈祷着江宁发现不了他们的罪证。
对于江宁来说,大战之后清剿一批官员是肯定的,至于该清剿谁,要做到什么地步,这倒是一件值得细细商榷的事情。
至于说查勘这些官员的府邸...江宁又不傻,他哪有那么多功夫去挨个查验,之所以这样说,也不过是上位者的一个手段罢了,摆出这个架势,逼得他们这些人自己漏出马脚!
简单来说——杀鸡儆猴!
要处置的官员他其实早已经拟好了名录,查勘的也只是这些官员的府邸,至于其他人...只能缓图之了!
不多时,黄良一身戎装的来到了江宁的身边,向其耳语了几句,然而正是黄良带来的这个消息,却让江宁瞪大了眼睛。
綦毋闿、韩嵩这些人...居然会和蒯家余孽有关啊...
江宁现在终于明白,为何韩嵩会如此慌张的要赶回家中了,若是和蔡家、蒯家的那些余孽有关,也就说的通了。
当初刘表在世时,就曾经一度想杀了韩嵩,而韩嵩这个脾气也是倔强,要知道,就连他这个从事中郎都是被刘表逼着任命的,他怎么可能对刘表有好脸色?
曾经刘表准备郊祀天地,结果韩嵩这家伙居然跑出来阻拦,这不是妥妥的给自己找不自在吗?再之后,韩嵩更是大肆吹捧曹操,赤裸裸的不加以掩饰自己对曹操的崇拜,这让刘表如何能容得下他?
幸亏刘表之妻蔡夫人以及蒯良在旁不住的劝谏,这才保下了韩嵩的一条命。
以韩嵩的性格,或许正是这个救命之恩才死死拿捏住了他,而等到江宁配合刘表设计杀了蔡、蒯两家之后,他们这才没了联系。
而綦毋闿似乎和蒯家的交情似乎也不止于简单的故交,大抵是有了些把柄被蒯家攥在手里,但是究竟是什么,一时间黄良倒是没有查探清楚。
怪不得...
江宁这才想明白,难怪自己屡屡派人调查这些城内的乱党时,都会在某一处陷入死结,若非有着韩嵩、綦毋闿这样的人在旁当做内应,只是一个江陵城罢了,这些人又能藏到哪去呢?
不过现在江宁已经知道了这事,但是处理起来反而更加棘手。
韩嵩...杀不得!
是真的杀不得!
若是商人世家也就罢了,杀就杀了,哪怕是那些不甚重要的小官,江宁也敢直接动一动,但是就是这种素有声望的文人,却是根本动不得!
在三国这个时代里,名声就是敲门砖,看看曹操,哪怕逼迫着许劭都要给他做出评价,可想而知,声名是有多么重要,而韩嵩在荆楚一带,不仅仅声名显赫,而且广结好友,自己若是杀了韩嵩一家...恐怕要出问题的啊...
再者...不杀韩嵩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因为蒯家那些余孽,根本跑不掉!自己早就在城外安排了一张大网等着他们,时辰一到,便可一网打尽,所以韩嵩一家究竟死不死的,其实多少没那么重要了!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是不加以惩治,难免有损于官府的威信,不管怎样,革职监禁、抄家流放是跑不掉了。
总而言之,留他一条性命便是了!
经此一役,江陵城也彻底稳固了下来。数日后,这件事也逐渐开始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赈灾、扩建城池、开垦荒田、训练军队...一切都回归了原位,似乎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忙碌似乎也让他们关注此事的热情也消减了许多,以至于最后众人几乎都开始忽略了此事。
只是城门外数千个人头垒起的京观一直在不停的警醒着世人,这件事情不仅确确实实发生了,而且时间并没有太久......
与此同时,江夏战场。
“主公,眼下关云长那厮已然落入我等陷阱,现在不过是困兽犹斗,不若我等一鼓作气拿下他!”
“关羽闻名天下,又怎会是我等如此轻易可拿得下的啊!再加上虽然此次是我们和曹军一起给关羽设下埋伏,但是那边恐怕巴不得我们先动手,届时他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看着我们和关羽互相争斗,好坐收渔翁之利,我等不可不防啊...”
对话的两人,正是东吴水军的孙权和太史慈,而他们口中的关羽,此时被曹军和东吴水军夹击在上昶这个小城,只能据城以守。
上昶城乃是在云梦县西南涢水东岸处,曾经襄阳之战射杀孙坚的黄祖修筑石阳城,并将江夏郡治自云梦城迁至于此。不仅如此,此处的重要之处在于,一旦曹魏打算对东吴从防御转向进攻,就必须在“水陆兼农”的地方建立起一只强劲的水军,方能克敌制胜。
而上昶城就是这样的地方!
上昶水城周围广阔的水面既可为水师演练提供场所,又可提供粮食和食物,乃是以攻为守,直逼夏口的战略要地。
关羽...此时就被两军死死的夹在中间!
但是也正是由于上昶城的这个特性,再加上东吴此次围剿关羽乃是和曹魏一起配合行动,孙权才有些犹豫不决,一时间难以做出决断。
见孙权如此,黄盖往前一步,抱拳道:“主公,莫要再瞻前顾后了,难道你忘了大都督死前的叮嘱了吗?”
“江夏城不过一城池尔,得失不过一险要之地,但是关羽乃是世之豪杰,当今刘备二弟,虎将也!关羽若死,荆、益两州必然大乱,哪怕拼尽我东吴所带之人马,务必要将其斩于马下,此乃子敬肺腑之言,亦是临终之托,还望主公早做决断!”
“黄老将军,你在教某做事?”
“老臣不敢!”
黄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孙权反而更加生起了叛逆的心思,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黄盖!
作为孙坚时代的四员老将之一(程普、黄盖、韩当、祖茂),论武力值黄盖仅仅只位于程普之下,但是其资历却是相当之老,哪怕是孙权,也得尊称一声黄老将军!
他来说这话,很明显孙权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他在拿资历在压自己,再加上他又提到了去世的鲁肃,孙权瞬间更不愿意听从了,不然这要算什么?
倒不是他不认同鲁肃的计策,只是在他眼里,拿下江夏城、扼守夏口,已经达到了既出的目的,又何苦拼尽全力去和关羽交手?
典型的小富即安的思想!
若是换个人来劝诫,哪怕是刚被任命为大都督的吕蒙来劝孙权,恐怕他都没那么大反应,但是就是黄盖这一劝,孙权更加坚定其围而不攻的想法了!
见黄盖的劝谏没有效果,凌统、孙恒、韩当、陈武等数人也联袂进言,恳请孙权带兵攻打关羽。
当看到麾下大将跪在地上集体请战时,孙权内心咯噔一下,沉声怒道:
“尔等...这是在逼我?”
“幼平!”
“护驾!”
见孙权连护驾这个词都用上了,此时跪在地上的这些人瞬间慌了神,这罪名要传出去,他们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于是这些人连连叩首,嘴里一直喊冤,连道着“末将不敢”。
“哼!”孙权冷哼一声,开口道:“尔等心思,权岂能不知?关羽乃世之勇将,何人不想取其首级?你们不过是想打败他,借以成就自己的威名罢了,又有何人替某考虑过?”
“若是我大军尽数损失在此,我回去要如何面见江东父老...”
“哼哼!”
剩下的话,孙权没有再说,而是拔出身上的佩剑,话锋一转,厉声道:“若有再敢劝谏出兵的,如同此案!”
说完,挥动宝剑,便把桌案砍了一角,而后便拂袖离去了,只剩下一帮武将尴尬的跪在原地。
而曹仁那边,虽然之前和东吴这边接洽,成功埋伏了关羽一波,但是许都的变故,使得他们根本无心恋战,现在的他们只想早日抽身离去。
但是他们又舍不得离开,毕竟现在围剿的,可是当世名将——关羽!
若是错过这个机会,下次再想将其逼迫到这个地步,恐怕很难了!
所以曹仁这边也很纠结,一方面他想回去支援自家主公,尽早平叛,一方面又想配合东吴斩杀关羽。两相矛盾之下,他在这也相当难受!
不仅如此,最让他感到难受的是,自己的粮草已经所剩无多了!
不同于东吴,孙权有着鲁肃的献计,提前拿下了江夏,及时获得了粮草的补充,哪怕在上昶城待个一年半载都没事;但是他曹仁却不同,许都有难,就连自家主公都是匆忙回撤,连左右大军都顾及不上,更遑论给他调配粮草?
眼下,他的粮草仅够大军十日之需!
所以对于孙权的围而不打,他才是最着急的。
几乎每天他都要派遣数人去催促孙权动手,然而有了之前黄盖等人的劝谏,孙权现在是铁了心的不打算动手,尤其是曹仁明面上还是他东吴的敌人,那他就更加不同意了!
了解到这个消息,曹仁倒是还能保持着理智,只是选择派兵去催促孙权,但是同行的曹洪却已经忍不住了,他不顾手下士兵的阻拦,一路闯到了曹仁的大帐内。
“子孝!我等还要在此等什么?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是何道理?”
曹仁抬起头,看向了强闯自己大帐的曹洪,淡淡的问道:“子廉强闯我大帐是何意啊?”
“何意?”曹洪快走两步,来到了曹仁面前,怒道:“子孝莫非不知,我等粮草仅供大军数日之需,多耽搁一日便要多承担一丝风险!”
“江子奕是何人?诸葛孔明又是何人?他能想到用关羽来截杀我等,莫非就想不到我们会和东吴联手坑杀关羽?”
“再者,那甘兴霸前些时日已经逃出了我军包围圈,若是他们向江陵求援,等到江子奕的援军一到,届时我等又要如何?”
“孙权小儿无谋,哪怕前有周瑜周公瑾,后有鲁肃鲁子敬相助,才能堪堪到此地步,更何谈以后?吾观其行事,得势畏缩不前,失势只求自保,优柔寡断,难成大事,某敢断定,孙仲谋有朝一日必然会是他江子奕刀下亡魂!”
“指望他必然是指望不上了!不若某带兵直接去进攻关羽所部,洪不敢说将关羽击杀当场,至少破城却是手到擒来,无论如何,必须拼上一次了!”
“唉...”曹仁叹了一口气,正色道:“子廉所说句句皆是肺腑之言,仁深以为然也!不过子廉可曾想过,关羽所部仍有三千兵马驻扎在上昶城,但是我们手下只有一万三千士兵,在无攻城利器的情况下,若是我等先行攻城,其伤亡必然是最大的!”
“不仅如此,前些时候逃走的甘兴霸还不知在何处虎视眈眈,再加上孙仲谋这厮亦有数万兵马严阵以待...”
“攻城...属实不现实啊!”
“那我们不若就此退兵,爱谁打谁打,我们恕不奉陪了!”
“退兵啊...”曹仁脸上漏出了一抹挣扎之色,扼腕道:“子廉...某问你,你且如实答我,如果是你的话,你愿意放弃这个名扬天下的机会吗?毕竟...”
“那...可是关云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