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二章不可化解之深仇
费栈不知道的是，自赶走了他们之后，贺齐也一直坐在帐中沉默不语。
只要是待在他身边的人，大都能够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阴郁气息。
事实上，贺齐并不像他话里所表现出来的傲慢——他只是真的一时间无法接受跟山越人一同作战的决定。
很多人可能无法理解贺齐的想法，因为自打孙策死后，孙权所提拔起来的新一辈将领其实早已经深入到军队的内部，顶替了曾经贺齐他们一辈的那些老将了。
哪怕贺齐现在并不是多么年老……
如果是真的跟贺齐他们一样经历过当年江东那个动荡年代的人，恐怕跟贺齐的感受就差不了太多了。
他们对于山越人的情绪只有一个“恨”字。
恨他们烧杀抢掠，时时暴动，惹得州民不得安宁。
恨他们打着起义的名号，却另行着中饱私囊的行为的丑恶行径。
恨他们伤害了自己无辜的家人们…恨他们杀死了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
这种血海深仇，即便是易小天来了，也绝对不可能因为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双方冰释前嫌的。
至少在贺齐的意识里，冰释前嫌这个选项是不存在的。
只不过，贺齐也没有真的选择在这种时候做出违背作战常识的事情，他将对方赶走，一个是为了让他们远离自己，好让自己头脑更加清醒一些，另一个也是为了给易小天一个基本的交代——至少费栈他们没有因为自己的指挥而送命。
总之，心中乱作一团麻的贺齐休息了也不知道多久，终于是在城外敌人攻势增强之后，回过神来。
得到了消息的贺齐二话没说，亲自上场准备督战，他将烦恼抛诸脑后，心中暗暗决心一定要把这一仗打的足够漂亮——至于最终能够证明什么…他自己也没有想清楚吧？
——
但贺齐也不知道，就在他赶走了费栈等人之后，费栈在那酒楼里与众多山越部众商量了许久——显然是没有打算真的就坐以待毙了。
“既然贺齐他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帮助…那么我们自己行动总可以了吧？”
呆在酒馆之中的山越人满打满算也只有一百多…但还有更多地山越人就在鄱阳城附近待命，之所以费栈没有将他们一齐带入城中，除了有安全的顾虑，还有是其实在很多山越人的心中，他们也无法接受跟官兵合作的行为。
要么说此行任重而道远，易小天不光提前提醒过了彭虎与费栈在合作方面可能遇到的困难，也提到了关于他们自身内部的问题隐患。
只能说…一切都被易小天言中，更让费栈感觉到易小天的强大所在。
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何易小天会把援助鄱阳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费栈这些人去做，如今正是检验易小天眼光的时候了。
在这紧要关头，想到易小天跟自己说过的：
“如果有特殊的情况，一切就交由你来判断了。”
这可不是光用信赖就能够形容的一段话，而是易小天早早的就看出了费栈本身的潜力。
十年之前，山越头目众多，俨然一副群雄小割据的样子。
而费栈便起于山越人的微末之际，在山越人即将被赶尽杀绝的时候，他统合了彭虎这类败逃的早期将领，又引领着众多被当做贫弱的累赘所弃下的山越人，历经万难，终于是开辟出了一条维生的道路。
人们已经不记得当年山越人奋起反击这个时代的初心，但费栈却隐约摸索到了他们曾经的目标。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易小天在跟费栈等人相遇之后，经过几天的相识，不仅没有离去，反而是选择了帮助费栈等人。
易小天看人看的从来都不是一些表面上都能够显现出来的素质素养，他重视的往往都是对方的潜力。
譬如马岱，譬如马均，等等等等。
费栈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决定，将给他们这些山越人的未来产生怎样的影响，但此时此刻，他遵从自己的内心，做出了他认为最合适的决定。
“彭虎…去城外召集弟兄们，我们上山…哪怕被这群官兵嘲笑，我们也得完成先生的指示。”
“嗨呀，早就等着你这句话了！”
让费栈没想到的是，彭虎听了他这句话，反倒是开怀大笑起来。
不仅是彭虎，老林还有身旁一众并肩作战的弟兄们听到他的发言，纷纷朝他投去了赞同的目光。
感受到众人那种支持的力量，费栈也笑了。
“这么看来，倒是我有些多虑了？”
——
另一边，因为要度过鄱水——鄱阳城外那段鄱水稍微绕远一些便是相当弯曲的河谷地区——魏延尽管已经尽全力赶路，还是在河谷的地方稍稍耽搁了半天。
夜色渐深，河水也稍稍上涨了一些，为了保证明日能够有充足的体力去爬山，魏延终于是下令让大军稍稍休息一晚。
只不过…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无比焦躁的。
待大军终于河岸驻扎下，大多数人都已经睡去的时候，魏延独自坐在营地旁的篝火处，望着火焰静静出神。
这会儿凑过来的人，乃是刘封。
他看魏延没有睡着，便径直走到跟前，魏延没有多说什么，他便直接坐在了对方的旁边。
几炷香的时间里，两人无言，魏延就这么看着篝火，而刘封则是时不时的悄悄瞥向魏延。
“大公子，有什么事情？”
听到魏延喊自己大公子，刘封的表情有些变化，他仿佛有很多话含在嘴里想要说出来，可看到魏延那严肃无比的目光，他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感觉到刘封的踟蹰，魏延倒是先一步说破了刘封的心思：
“大公子是觉得我并非是主公的家臣，所以有所顾虑，不敢说出心里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大公子就放心吧…反倒是因为我魏延乃是后到的外人，我是最想在主公身下建功立业的…也不会顾虑到你们自家人的那些小心思的。”
“唔…魏江军…您…您还真是有些言语犀利啊…”
刘封听到魏延这么说，脸上不禁露出一些尴尬的笑容，但也因为魏延的话，他终于放下了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