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徐真和柳如潋相识并不久,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超过一个月。
不过两人的交流却很频繁,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朋友极少。
徐真就不用说了,他先前闭关一百四十年之久,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也都被他熬死了,如今在宗门里还称得上熟悉的,除了方静雅等长辈外,就只剩下付清秋这位师姐一个人。
而柳如潋的境遇其实还要更惨一点,她天生目盲却又天赋极高,还是出身柳氏主脉身份尊贵,可以说是另类中的另类,天然就不可能有多少知心朋友。
哪怕等她年岁渐长,修为高深之后,与金敏之等师兄弟关系处得不错,也绝无可能做到真正交心。
反而是在徐真这个陌生人面前,因为双方没有任何身份、利益上的交集,柳如潋显得没什么顾忌,能够做到最纯粹的交流修行经验。
只是徐真口中的这个问题,让柳如潋沉默了良久之后,脸上渐渐显出几分茫然:“我不知道。”
“嗯?”徐真一脸惊愕地望着她,“你连这个问题都没有考虑过,那你是怎么结丹的?”
柳姑娘被他看得有些脸红,这话就跟两个学霸在一起对答案,结果对方却说:你连公式都记错了,答案是怎么算出来的?
怎么算的,难道我还能是蒙的不成?!
但问题就在于,结丹这个过程还真有很大的运气成分,相当多的金丹修士都属于“蒙”上的,因为结丹本来就是一个不断试错的过程。
用一个通俗的例子来解释,如果去问所有的结丹修士,把他们打回筑基期,再来尝试一遍结丹,有多少人能有把握再次结丹成功,恐怕这个比例会低得可怜。
在这方面,徐真倒是个例外,因为他前后已经在结丹门槛上磨了快两百年,对结丹的一切步骤熟得不能再熟。
他要是再来一次,还真有不小的把握结丹成功。
言归正传,柳如潋被徐真问得一时无语,最终忍不住道:“那时候我没想这么多。无论是家族长辈还是各种传承都说得很明白,剑修需有一颗不败剑心。”
“不败?”徐真微微皱眉,低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
“是。”柳如潋点头道,“屡败则屡战,剑修可以被击败,但一颗剑心却始终不败,这就是剑修的根本。”
“那如果让你跟你三祖打一场,你觉得你是败还是不败?”
柳如潋一阵愣神,旋即恼道:“我……我就算现在败了,以后也肯定能赢!”
“真的吗?你确定以后就能赢吗?”
徐真继续发出灵魂拷问,柳姑娘越发茫然起来——是啊,三祖可是紫府后期的大人物,整个大周少有的顶级剑修,自己就算再努力,将来就一定能达到那种高度吗?
但柳如潋毕竟也不是三观未定型的雏儿,还不至于被徐真几句话忽悠瘸了。
她的茫然只维持了片刻,便定神道:“纵然我这一辈子都晋升不了紫府,也必将为自己的剑道而努力,这才是不败的真谛。”
“所以说,你们所谓的不败,本质上是不放弃。”徐真如是总结道,“其实你们知道,这世间总有一些人是不可战胜的,但依然会竭尽全力去追赶,哪怕明知道是无用功。”
“正是如此。”柳如潋展颜笑道,“正是因为我们剑修人人皆是如此,方才有人能不断推陈出新,力争上游。”
徐真却依然皱着眉,这个理念听起来并不复杂,但他相信绝不只是这么简单,因为只是这一点的话,他自己也完全可以做到。
但就这样“论道”,也论不出个所以然来,徐真想了想又道:“柳姑娘,不如我们再切磋一下?这次的纯粹剑术上的切磋。”
“可以啊!”
柳如潋话音落下的同时,便见到面前有一道金光亮起,一柄她从未见过的金色长剑,已经自徐真的眉心处亮出,直奔她本人而来。
此前的交手是纯粹意境的比拼,柳如潋从未见过千丝剑,如今一见之下反而是大为惊讶。
因为相比于徐真本人,这柄千丝剑反而更像是一个剑修。
极为纯粹和强大的剑意,以及那很明显是脱胎于剑道的千丝意境,都让柳如潋找到了极为熟悉的感觉,这就是她所理解里的剑修。
但很快她又感觉不对劲了,因为这柄金剑虽然是剑修没错,可它却受到徐真的严格约束,或者说徐真才是这柄剑的绝对掌控者。
按理说这也没什么不对,徐真对自己的本命法剑绝对掌控,这有什么稀奇的?
可如果法剑本身是一个剑修……柳如潋完全无法想象,一名剑修受人掌控是什么样的概念,这完全违背了她的认知。
在她的认知当中,剑修如果受到这样的待遇,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激烈,这是无数剑修的共性,也是剑修体系当中的体面和追求。
然而更让柳如潋无法接受的是,她发现自己打不过对方。
徐真在经过元婴神念的洗礼后,境界已经是实打实的金丹中期,对剑意和剑道的理解,不逊色于金敏之这位柳氏高徒,比起柳如潋自然要强上一筹。
如今两人纯粹以剑术比拼,后者理所当然没多少胜算。
可是柳如潋怎么也无法接受,自己败在这样一个“剑修”的手上。
“你这根本就不是剑修!”
“你的剑没有心!”
“你……你这样的剑道肯定不对!”
连续三次大败亏输之后,柳姑娘终于放下了自己的涵养,恼羞成怒道。
在她眼中的千丝剑才是剑修,却被徐真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操纵着,完成一个个机械式地操作,偏偏最终还就能够击败自己。
这种离经叛道的做法,自然无法被柳如潋这等正统剑修所接受。
而徐真则一脸诧异地看着她:“这才哪到哪儿,你就输急眼了啊?!柳姑娘,你的不败剑心呢?”
柳如潋无神的双眼中都快要冒出火来,她从牙缝中吐出两个字:
“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