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域西楚王朝早已山河破碎,举国哀鸿遍野,数年前的那场战争所留下的伤痕,在这片广阔王朝的大地上仍未褪尽。
不过,总有那么一些地方,不管乱世这么乱,都能侥幸避免,比如这个远在西楚王朝北部的小镇子。这个小镇子常年闭塞,位置偏僻,紧邻北荒,经济落后,常年几乎不见外乡人来这儿。距离这里最近的郡城都有百余里,这中间还隔着两座高耸的大山,三条流淌不息的大河。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小镇子才得以避免了战火的席卷。镇上的百姓不说乐业,但却能安居。
无名少年又一次来到了他师父——老乞丐——的坟墓处,这个坟墓里的棺材还是老乞丐一辈子积攒下来的铜板买的,无名少年每年清明节必定会来给老乞丐上坟,然后就是不定时的来这儿——大多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自从老乞丐死去后,他便不再乞讨了,他去镇子上的一个生意还算火红的酒铺当了伙计,一个月可以赚一小串铜板,而且酒铺掌柜的还给他管吃管住,他非常满足。
每天他都是早上鸡鸣时便起床,主动在还未开门的酒铺中忙活着,再一遍的打扫一下昨晚他已经打扫过的屋子。这也使得这个酒铺成了这个小镇子上最“干净”的酒铺了,可谓是爱酒之人人人皆知的一个酒铺,这也为这个酒铺吸引了不少新酒客。
酒铺掌柜的因此心情大好,每个月结月钱的时候,也会给无名少年多几个铜板,甚至有时候还会从袖子中取出一两粒碎银子笑眯眯地赏给无名少年。
无名少年如今其实已经不再年少了,个子在这几年天天饱腹的情况下猛地拔起,长得人高马大,如今刚刚二十岁的年纪,脸上洋溢着青春那热扑扑的气息。
最让他满足充实的不仅是以前讨饭时做梦都会梦到的天天饱腹,还有就是他这几年天天习武,月月年年都不间断。
他以前天天听老乞丐讲一些江湖事儿,听多了,他就如绝大多数年轻人那般,非常向往江湖,或者说是向往心中的那个江湖。
无名少年,不,如今应该说是无名年轻人自从那次遇到那个奇怪的青衫男子,然后被那个青衫男子传授给他那一套功法后,他就觉得自己的实力不断地猛蹿,如他这几年的个子般压都压不住。
他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修为,有没有老乞丐当年巅峰时候的中三品境界,他前几天又破镜了,那一次破镜竟然还引来了天上的紫色雷哩!这让他有些激动兴奋!
他如今感觉自己就像有着用不完的内力般,而且身体中还有一种什么气,疑似是当年老乞丐说的那种“剑气”。但他不能确定,这个小镇没有什么江湖高手,只有一些寻常的练过武的练家子,却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修炼的江湖修士,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找谁询问请教。
终于,这天,他在酒铺从早上一直忙到黄昏时分,直到酒铺打烊后,他望着天上自由翱翔的南归的大雁,不由得心中激情摇荡。
他再一次提着买来的酒水去了老乞丐的坟墓前。
不过这一次,他买的不再是以往廉价的酒水,而是小镇上最贵的“霜兰露”,虽然价格昂贵,但他这几年的那些积攒足够不让他为此而愁眉苦脸!
老乞丐的坟墓在小镇子七里外的一个无名小土包上,这儿的地因为距离镇子较远,所以不属于任何一户小镇人家,这儿也是那些寒碜家境的老人离世后下葬的地方,因为这儿埋人占的那一小片土地不需要人们花钱购置。
他提着那壶他从来不舍得买一次尝尝的酒水,来到了墓前。他一屁股坐在墓前的土地上,望着天上被清冷的秋风赶向南方的大雁,怔怔出神。
“啾!”
一只大雁的嘶鸣让他回过神来,然后沉默无声地拧开酒壶壶塞,把那名贵的酒水洒在坟墓前。
“师父,我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因为您说您姓田,还有那位青衫前辈教授我功法,我就给我起名为‘田念恩’。”
说着,田念恩自顾自地羞赧一笑,继续说道:“师父,不要嘲笑我这名字俗气,这名字还是我想了好几个月才想出来的。”
田念恩把那壶酒水洒完后,拧上壶塞,又沉默了片刻后,认真地说:“师父,我想出去走一遭江湖,去看一看你口中所说的那个江湖,去瞧一瞧外面的天地究竟有多么宽阔,看一看那个偶尔才会被你念道的江湖,是不是真的有那么波澜壮阔。”
“不过师父您老人家也不用觉得徒儿这一走就不再回来了,不会的,我以后每年都会赶回来看一看您的!是您一把辛酸的把我拉扯大的,我这辈子不会忘的。”田念恩说到这儿就觉得鼻子有些酸,眼窝有点发热了。
他从地上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三步,然后双膝触地,肃穆地对着那个小坟堆磕了三个头。
“师父,我走了,等我再回来看您!”
说罢,他擦了擦眼眶中的泪水,转过身去,迈着坚定地步伐离开这儿。
他回到小镇子后,亦是傍晚,夕阳沉落在了西边天际,仅剩一绺惨淡暗沉的橘黄色暮光仍耷拉着,不过显然也是快要消散了。
他一到镇子,就去了镇子中唯一的那一处铁匠铺,他让铁铺的李叔比较熟悉,李叔经常去他干活儿的那个酒铺喝酒,他去了直接开口让李叔给他打一把长剑。
“咦?你娃娃是准备弄啥去?”铁匠铺的李叔上身**,健硕的肌肉裸露着,一身大汗,丝毫不怕秋凉,他此时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和他还算熟识的年轻人。
“李叔,我准备出去闯荡一番。”田念恩笑着答道。
李叔咧了咧嘴:“好事儿!好事儿啊!不要窝憋在我们这个镇子一辈子了,总要出去走走看。”
田念恩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他的这个李叔当年也是出去闯过的,虽说只是去了百余里外的那个郡城逛游过,但在这个小镇上,仍算是“闯世道”的江湖人了!
一番商讨后,田念恩先把定金付了,虽然李叔表示他不用掏定金,当时候剑做成了,再一起掏也不迟,但他仍是硬把钱给掏了。最后两人又是一番谈论,待他交代完后,便和李叔告别,他还要回到酒铺,提前给酒铺掌柜的交代,不仅仅是酒铺掌柜扣着他一个月的月钱,更是因为这是老乞丐当年教他的“江湖礼数”。
他回到酒铺,找到了正在小口泯酒休憩的掌柜的,然后把自己所想对酒铺掌柜说了,酒铺掌柜有些恋恋不舍,想要再挽留一下他,但他目光坚定,语气沉稳,最终让酒铺掌柜的叹了口气作罢,同意了这个能吃苦并且勤奋无比的店小二的请求。
最后,酒铺掌柜的给他结算之前月钱的时候,又从袖中取出了一块银子,交给了这个帮助酒铺扬名小镇的田念恩。田念恩也不推辞,坦然受之,然后便收拾一番自己的行礼干粮,准备远走他乡,闯荡江湖。
夜晚,他一个人坐在月下饮酒,望着天上的繁星,他又想起了老乞丐和那位对他有“传道之恩”的青衫前辈。
他想起他的师父,也就是那位老乞丐曾说天下九州的江湖,独中州气象最为大气,还说中州就是天下的江湖圣地,有着天下八州加起来那么多的超级宗门和大宗门!
他想起那位青衫前辈对他说他天资不错,是什么“天生剑胚”,这个陌生词语他之前从未听老乞丐说过。那位青衫前辈还说他三年之内就能中三品修为,但如今已经过去了六年左右的光阴了,他现在又是什么境界了?最让他印象深刻、记忆犹新的是那位青衫前辈说的那句话:看一看江湖的离合悲欢后,还能再多给世间一份善意,我相信你,你能做得到。
这个年轻的男子,这个曾经是乞丐的男子,在最后的醉眼迷离中,眼中再次浮现了那一袭青衫,他的心中,泛起了激动之意,并且轻声在心中说道:前辈,我会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