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亦菡见钟浩确实像很不擅长行酒令的样子,便提议道:“不如我们对个对子吧,奴家才学最是浅薄,就由奴家出上联,三位公子各自对下联,对不上的,仍是照例罚酒三杯,如何?”
叶亦菡觉得钟浩文采斐然,不擅长行酒令,想来是因为年轻,很少参加这种文人唱和的场面,故而不太会。
但对对子,想来以钟浩对诗词之道擅长,应该是没问题。毕竟诗词需要对韵律、对仗非常精通,这恰好也是对对子需要的,触类旁通,就算钟浩没研究过对对子,但想来作对也是没问题的。她这是不忍钟浩受窘,故意照顾钟浩了。
钟浩心知以自己的水平,对对子也是必输被罚酒的结局,于是赶忙转移话题道:“叶行首才艺高绝,琴曲舞俱佳,不如就让我们见识一下叶行首的绝妙歌舞吧。”
对啊,如今青州花魁叶行首的歌舞可不是随便就能看到的,到了叶行首这听香小楼,听上一曲才不枉此行啊,以后也是一番吹嘘的资本啊。
钟浩这一提议自是得到崔烨和徐峰他们的极力附和,当然钟浩也成功的转移了他们想要行酒令、对对子注意力。
叶亦菡听了钟浩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慧黠,幽幽的叹道:“奴家也想为几位公子献艺,奈何没有妙词,实在无曲可唱啊!”
叶亦菡很会把握时机,文士才子的妙词,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有了好词,她才能唱出好曲,有些才子的妙词可是千金难买的。此时厅中三人俱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才子,此时不让他们留首词作,更待何时?!
钟浩笑道:“那好办,我这两位兄长都是惊才艳艳的大才子,就请他们为叶行首赋词一首,叶行首演唱一番,琴瑟和鸣,也是一件风|流雅事。”
崔烨听了钟浩的话,不由的指着钟宇笑骂道:“文轩你倒是推托的快,有文轩你那首《水调歌头》珠玉在前,我和子岳兄可不敢作些瓦砾劣词来现眼。”
徐峰也笑道:“就是,文轩在中秋诗会上的那一首《水调歌头》,风采无匹,我等如何敢在你面前卖弄词作,那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嘛。休得聒噪,速速作上一首妙词,我们等着听叶行首唱曲呢!”
钟浩苦着脸道:“两位兄长实在是太抬举小弟了,小弟那词实是一般啊,主要是那日叶行首的歌舞太妙,替小弟扬了虚名,小弟愧不敢当啊!”
叶亦菡此时笑语晏晏的趁机说道:“几位公子就别互相谦让了。不如三位公子便都做上一首吧,奴家也不怕费神儿,呵呵,就一一唱给几位听,如何?”
说着叶亦菡不待三人回答,便扭头对在旁侍立的小丫鬟小月道:“小月,快去准备趣÷阁墨!”
小月脆声应了一声“哎”,小碎步已经跑书房拿趣÷阁墨去了。
钟浩三人也都相视一笑,知道此时不做,怕是要丢份了。
趣÷阁墨拿来,小月喊来两个名叫红蕊和绿萼小丫鬟,三人各自在在一方小案上,铺上裁好的谢公笺,压好镇纸,又各自在砚台中倒了少许清水,纤手拿起一条玄香墨,轻轻的研磨起来。
三人今日相谈甚欢,互相引为知己,刚才说起作词也都是一番互相谦让的样子。但男人在女人面前,都想争一下面子,特别是当着一个倾城倾国的花魁面,谁也不想落下风,虽然钟浩的那首《水掉歌头》令人高山仰止,但崔烨和徐峰也都是饱读诗书、颇擅诗词之人,虽然佩服,但也起了比较之心。
当下三人俱都急急思索起来,存了一番以文会友的意思。
徐峰觉得钟浩能以一首《水调歌头》技惊四座,其才情必是极高,若是随意发挥创作诗词,怕是他跟崔烨的才情是难以及得上。不过从钟浩接酒令时的情况来看,徐峰觉得钟浩或许未必有急才。
徐峰觉得若是限题的话,他和崔烨二人或许还有胜过钟浩的可能,当下徐峰提议道:“荷出淤泥而不染,品性高洁,既然今日我们以荷为题行酒令,不若就再以荷为题,各自赋词一首,让叶行首姑娘唱给大家听,如何?”
钟浩和崔烨都表示同意。
三人各自站在一张小案旁,都在凝神思索。叶亦菡则在旁面带微笑,看着三人。
三人中以崔烨心思最为活络,他只凝神片刻,便提起趣÷阁来在砚台中饱蘸了一趣÷阁小丫鬟磨好的玄香墨,开始龙飞凤舞的在小案上的那张宣纸上书写起来。
徐峰只不过比崔烨稍迟片刻,也提起趣÷阁来书写。
钟宇见二人都开始书写,也忙提起那管湖趣÷阁,开始把纳兰才子的那首写荷的《减字木兰花》在宣纸上书写出来。
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小晕红潮,斜溜鬟心只凤翘。
待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欲诉幽怀,转过回阑叩玉钗。
钟浩上次给叶亦菡写得《水调歌头》用得是中规中矩的钟王体,这次用的却是董其昌的字体。
钟宇第一行堪堪写完,本来还在三人案上目光不断逡巡的叶亦菡,不由得被吸引过来。
叶亦菡也是书法行家,望着钟宇那一手飘逸空灵,风华自足的行书,不由得眼中流露出满是欣赏。
钟宇临摹董其昌的字体算是颇有小成,其趣÷阁画园劲秀逸,平淡古朴,趣÷阁锋苍劲,始终用正锋,布局也是疏朗匀称,大气端方。此时的宋人还未曾见过董其昌的这种字体,钟浩还以为这种字体是钟浩独创呢,一时对钟浩佩服之至。?
直到这首《减字木兰花》一气儿写完,钟浩才吁了一口气,把趣÷阁轻轻搁置在趣÷阁架上。
钟宇刚才聚精会神的行书,心无旁骛,此时放下趣÷阁,才见叶亦菡正满眼崇拜的盯着自己的行书看,不由得微微一笑,以示谦逊。
此时崔烨和徐峰也早就写完了,此时二人正在互相观摩对方作品。
他们见钟浩写完,便来观摩钟浩的作品。
钟浩则先看了一下跟他挨着的崔烨的词作,只见小案上面的那张谢公笺上面,用一趣÷阁颜体小楷写着是一首《忆江南》,字字筋骨虬然,显然崔烨的行书是下过苦功的。
湖花美,白玉淡冠红。吻瓣蜻蜓梳細蕊,明霞柳外染苞彤。鱼跃小莲东。
闲纵目,萍末起清风。卷叶鸣蛙连翠碧,游人笑谈滚珠同。雨后沁香笼。
钟浩暗道:倒是一首颇为清新雅致的词作,片刻之间,能做出这么一首的词作,已算是急智不凡了,自己怕是万万做不到的。
看过了崔烨的作品,钟浩又到了徐峰的小案前。徐峰的行书,用得是钟王体,端端正正的,虽然无奇,但是也无一丝一毫的破绽。钟浩心道:徐峰性子明明有些跳脱,但他的字却板板整整,看来字如其人的说法也不可信。
徐峰的词作写得是一首《浪淘沙》。
细雨惹青衫,淡淡烟岚。一时寂寞几人谙?栏外残荷珠泪冷,瘦影纤纤。
往事不堪谈,塞北江南。前程歧路莫须占!水榭秋风听苦雨,点点侵檐。
徐峰的这首《浪淘沙》,写得是一首见残荷伤秋感怀的词作。
钟浩看完之后觉得:虽然徐峰的这首《浪淘沙》似乎比崔烨的那首《忆江南》意境稍高,但他还是喜欢崔烨那首词,因为崔烨的那首词让人感觉比较清新愉悦,而徐峰的那首让人太伤感了。
钟浩刚才凝神看两人词作,等看完了,抬起头来才发现崔烨和徐峰正站在自己旁边。
崔烨赞道:“只道文轩诗词做得绝妙,没想到这行书的造诣也如此之高!”
徐峰也笑道:“刚才我们判文轩那酒令中《减字木兰花》的词牌不符合要求,文轩却故意做一首《减字木兰花》?的词作,这是故意和我们置气啊!”徐峰这句话,虽然玩笑,但也是赞叹。毕竟指定一个词牌作词,比随意发挥更难。
钟浩忙拱手笑道:“两位兄长的词作行书比小弟更加出色,小弟实在当不得你们夸赞!”
叶亦菡微笑道:“三位公子的词作都是绝妙,奴家俱都喜欢的不了!”说着叶亦菡福了一礼道:“奴家在此谢过三位公子赠词之恩了!”
叶亦菡虽然觉得这三首词作都算不错,但其实内心深处还是觉得钟浩的那首《减字木兰花》更加好些,她也更喜欢一些。
三人俱都还礼,道:“拙作不堪,还望叶行首不要嫌弃!”
……
三人的词作作出,自然就轮到叶亦菡表演了。
小月、红蕊和绿萼三人,一个抱出叶亦菡的那尾古筝,一个安放矮几,一个则在放置古筝的那个几案旁的香炉中点上一块檀香。
叶亦菡跪坐在几案之后,拿着钟宇三人的词作默记。宋词词牌都是有相配的曲谱的,一个词牌只需按平仄韵脚填好词,便可以唱出来,唱曲者只需熟悉记住词作就行了。
叶亦菡聪慧至极,只过了小半响儿,便把三首词作都记牢了。
“铮、铮......”叶亦菡轻轻调试了几下古筝,笑着对四人道:“奴家就献拙了,弹唱的不好,几位切莫见笑!”
“哪里,哪里,叶行首琴曲绝妙,我等巴不得聆听叶行首仙音呢!
钟浩三人在叶亦菡在那记忆词作时,就住了交谈,静静的等待叶亦菡演唱,这时见叶亦菡准备唱曲,不由得更是屏气凝神,倾耳凝听。
叶亦菡秀手轻拂,淙淙琴音飘散传出,与此同时,叶亦菡檀口微启,一曲温婉又带几分哀怨的《减字木兰花》渺渺而出。
叶亦菡的古筝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空灵之声令人忆起那山谷的幽兰,高古之音仿佛御风在那彩云之际,清幽之音,袅袅不绝。歌喉更是婉转空灵,如清风拂面。
三人听到她的歌声,不知不觉便被带入曲中的情形中,感染力十足,。
唱完钟宇所作的那首《减字木兰花》,叶亦菡又将崔烨和徐峰的词作一一唱出。
钟浩的词作的婉转旖旎,崔烨的词作的清新明快,徐峰的词作的情深感怀,都被叶亦菡的歌声表达的惟妙惟肖。
琴曲佐酒,美人相伴,三人不由得举杯痛饮,不知不觉的便已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