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来看人家绣花,结果却混了一顿吃的。|傅明珠放下筷子时,甚是不好意思,一时不察,七八盘子点心,居然被她吃了大半。(/▽\)掩面……
苏静姝本打算全程陪吃,结果陪了两块核桃酥就发现自己不是对手,只好用同样的时间慢慢、慢慢地消磨掉了四个最清淡的翡翠凉果。吃完她的内心都是崩溃的,这要吃几天的清水煮白菜才抵消得了?
她目光隐晦地在傅明珠不盈一握的小蛮腰上溜过一眼,再看傅明珠明显婴儿肥的圆润脸颊,心里平衡了些。
“郡主请用茶。”
这盏茶来得很及时,吃过点心,再来一盏解腻消食的茶汤是再好不过了。
苏静姝看一眼为傅明珠奉茶的绿衣侍女,再看一眼低眉顺眼,将茶盏放在她面前的杏红裙子的侍女,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讽刺的淡笑,淡得谁都没有注意到。
茶用的是点茶法,可惜点茶的人功力不够,兔毫盏里浮沫如散雪,根本凝不住。好在茶好,傅明珠一闻就知道是宜阳大长公主那里常喝的茶。反正她也不挑剔茶汤上的汤花好不好看。
小小喝一口,果然好茶就是经得起糟蹋,味道还是挺好的。傅明珠小心地吹吹热气,点茶用的硙(ei二声)茶其实就是现代说的抹茶,她自己喝的时候更喜欢加奶,不像大部分人,喜欢加点盐。
“本想让金媪为郡主分茶的。”苏静姝声音柔婉,说到这里顿了顿,语含歉意,“好在茶好,否则真是怠慢了郡主。”
绿衣侍女听苏静姝这么说,眼神一闪,略心虚地退到一旁,而杏红裙子的侍女隐晦却地瞪了苏静姝一眼。
“金媪年纪大了,不好劳累,我今日吃到她的点心,已经是饱了口福了。”傅明珠浑似没发现几人间的怪异气场,眉眼弯弯,笑得挺开心。
“郡主这话我要告诉金媪,她一定很欢喜,”苏静姝也笑得挺甜。
两个侍女就这么被两人忽视了。
吃过点心又喝了茶,两人顿时亲近许多,一起去了苏静姝的绣房。
苏静姝用来绣花的屋子宽敞明亮,有一半儿是架在水上的。因为宜阳大长公主考虑到她绣花伤眼,特地吩咐人布置了这间屋子。这样苏静姝绣花累了可以到窗子前看看碧水游鱼,池花青萝,养养眼睛。
这里的布置大方简洁,为了不影响光线,连装饰用的幔帐都没有的。最花哨的就是整整齐齐挂在架子上的五彩绣线了,红橙黄绿青蓝紫,都摆出来一个光谱了。
绣架在光线最好的地方摆着,旁边则挂着先国公的那幅红梅图,不过这时候是用碧纱蒙着,没有揭开。
“莠娘姐姐这幅图描摹得真好,已经有七分神似了呢。”傅明珠的视线全然被绣架上的白描底图吸引了,是用粉笔淡淡描摹的梅花轮廓,一朵朵墨梅孤傲绝尘,似有凌冽清香扑面而来,颇有神韵。
“哪里有那么好,”苏静姝摆手,“形似而已,先国公的画更加凌厉,我是仿不出来的。”
“女子下笔总是秀丽些,莠娘姐姐的画已经极为传神了。”傅明珠是真心夸人,她祖父大人的画上有股杀气,一看就知道是见过血的硬汉子画的,别说女儿家模仿不来,就是那些舞文弄墨的文人雅士都仿不出其中精髓。苏静姝能仿成这样,已经是高手了。
被人这么夸着,苏静姝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指指图上应该有字的地方道,“铁骨铮铮四个字,我至今还不敢下笔呢,就怕字没写好,毁了这好不容易画的花。”
傅明珠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翘头案上散着一堆用过的宣纸,上头来来去去写的都是铁骨铮铮四个字,可见苏静姝为了能写好这四个字废了很大一番功夫。
“这里用笔再重些,笔锋要尖锐,”傅明珠俯下/身,点出她认为最好的一幅,给出建议道。
“我腕力不足,写到这里总是失了气势。”苏静姝与傅明珠并肩站着,也低了头去看自己的字。听傅明珠这么建议,她无奈笑道。
苏静姝是真正的娇弱闺阁女子,又不是傅明珠这样能够空手撂倒几个汉子的伪淑女,不能苛求她手腕多有力,更别说与能拿八十斤大刀的先国公比了。
是以傅明珠点头笑笑,挽了过于宽大的袖子,就着砚台里半干的残墨提笔写了一个铁字。
“郡主这个字!”苏静姝惊叹,“乍一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了呢。”
那是当然,这可是抄祖父大人亲笔家训抄出来的呢。傅家家训是每一个傅家人的必修课,砖头厚的一本家训,傅家三兄妹是从小抄到大,抄得想哭。傅淳的解释则是,“你们这是命好,还能摸着真迹抄,往后的子孙要想抄都没机会!只能拿着你们的版本继续抄!写不好就丢脸丢到子孙后代去吧!”
所以为了不当个丢脸丢到哥哥家侄子侄孙面前的姑姑姑婆,傅明珠可是下过苦工的。
苏静姝喜爱至极,忍不住拿起来在手上细看,半晌叹息道,“可惜还是缺了些气。”
“是啊,骗骗外行还可以,内行一看就知道我没气势,”傅明珠浑不在意地搁了笔。这种程度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因为缺的是杀气,难道她还能为了练字去杀人?
“我有个主意,不如绣图上的字就由郡主来写吧!不知道郡主愿不愿意?”苏静姝眼睛亮晶晶的,殷切地望着傅明珠。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傅明珠回以一笑。
这样呢,就不是苏静姝一个人向阿婆献宝啦。(≧▽≦)
得了傅明珠这回答,苏静姝高兴地笑起来,头一次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迫不及待地收拾起翘头案来。
“苏娘子这些事还是让奴婢们来做吧。”傻站了半晌,终于有机会干活了,绿衣侍女百合和杏红裙子侍女百惠激动地抢着干活。
刚拿到手里的废纸被抢,苏静姝好脾气的站直身子,含笑道,“那就劳烦你们了。”
被拨来服侍苏静姝的这两个侍女平日里可不是这么积极!蓉娘顾虑着苏静姝身份未明,不好用公主身边的侍女,就重新提拔了两个。她挑的这两个虽是三等,却都是伶俐人。哪想这两人太过伶俐,居然敢背后搞鬼。
两人自持比苏静姝这个小绣娘高人一等,平日里少不得怠慢。虽然蓉娘吩咐过她们必要小心服侍,可两人见苏静姝性子软,从不计较,更是变本加厉,干点活都是推三阻四的。傅明珠来的时候,两人跑出去玩了,还是看门的小丫头看见郡主来做客,赶紧叫回来的。
她们不怕看似很得公主疼爱的苏静姝,却很怕怠慢了公主真正的心尖子永泰郡主。要是郡主在公主面前提一句,她们就倒霉了。是以殷勤得很,
真正干起活来,两侍女的素质还是挺高的,不多时百合就把书案收拾干净,抱起那一叠废稿,就要扔到废纸篓里。
苏静姝连忙阻止,“这些都别扔了,放到我房里去。”
百合正要将废纸投进纸篓的动作一僵,又赶紧收了回来,低头应是。她和百惠从未帮苏静姝收过书案,自然是不知道苏静姝的习惯的。
转身去拿新纸的百惠暗暗撇了嘴,废纸居然还要收起来,真是乡下人的抠门作派。
傅明珠站在一旁,欣赏着苏静姝房里种类齐全的丝线,根本就没兴趣插手。奴大欺主罢了,可眼看着苏静姝也不是吃素的,她就不要多管闲事好了,免得不知不觉就被人当了枪使。
嗯嗯,就是这样,她就不上当!
“郡主觉得用这种红绣花瓣如何?”苏静姝指点完两个侍女,曼步走到傅明珠身边,挑出一缕红色丝线问傅明珠的意见。
听她这么问,傅明珠便也挑了一缕光滑的丝线在手里细细看,“我记得在仙绣坊见过一种红色绣线,红得极艳极正,感觉比这个好。”
“是吗?”苏静姝来了兴趣,“不知我可不可以出府去看看。线还是亲自买的好,这些都是府里绣房找来的线,有些不是很合意。”
“出去买多麻烦呀,让仙绣坊送来就是了。等会我告诉蓉娘一声,让仙绣坊和竞秀坊两家送线来,她们两家的线保管是全长安城最齐全的。”
傅明珠笑得天真无邪,“莠娘姐姐一定可以找到可心的线。”
“这不好,”苏静姝摇头,“我怎好兴师动众,就为了买线?”
她忧虑的神色中带着点惶然,显得眉目越发楚楚,真叫人不忍为难。
“这有什么,”傅明珠不以为然,执了苏静姝的手,目光清澈如深山中浅浅的清泉水,“只要姐姐能让阿婆开怀,这比什么都重要呢。”
她清澈见底的目光里似有深意,苏静姝垂下眼睛,柔婉一笑,“郡主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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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傅明珠,苏静姝站在已经描上“铁骨铮铮”四个字的底图面前,伸出手,一遍遍细细描摹着这几个字。
不知不觉,竟然站到了傍晚。
“莠娘,该吃晚饭了,”金媪一进来就非常不赞同地道,“你呀,又犯痴,一站就是一下午,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苏静姝回神一笑,挽着金媪撒娇道,“婆婆我喜欢嘛。”
金媪一脸拿你没办法的宠溺,慈爱地拍拍苏静姝的手,“若你像郡主那样好胃口,我就不愁了。”
金媪人虽老,但闲不住,每日做了点心,都是便宜了那两个贪嘴的侍女。她也不以为意,莠娘不吃也是浪费,给那两个侍女吃了,还能打好关系。
“那就该我愁了。”苏静姝先扶着金媪坐了,自己再坐到罗汉榻的另一边。
金媪谨守着多年为仆的习惯,并不肯与苏静姝同桌用饭,是以榻上的食案上只有一碗杂粮粥,一碟香油拌什锦白煮蔬菜,又少又寡淡。这就是苏静姝的口粮了,为了保持弱柳扶风的身材,她也是蛮拼的。
想着今天陪着傅明珠吃了好多容易发胖的甜食,苏静姝刚端起杂粮粥的碗又放下了,她还是吃点蔬菜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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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外,百合蹙着眉,“我们不进去服侍真的好么?”
“你怕什么,这么久你看她敢吭声么?”百惠翻了个不甚优雅的白眼,“又不是咱们府上正经的主子,不过是为公主绣梅花图的绣娘罢了,值得你我小心服侍么?可别折了寿!”
“可是郡主和她好像挺要好,”百合怕的是苏静姝有个好闺蜜。
“郡主又不是日日来的,”百惠其实也有些怕,但为了在同伴面前撑场子,不肯示弱。
清宁山房说是魏国公府的一部分,实际上是自成体系的,有着公主府应有的班底。是以百合百惠两个属于清宁山房,根本不归卢氏管,对傅明珠的畏惧也就不那么明显。
两人商量到最后,还是决定外甥打灯笼——照舅,只要在郡主来的时候装装样子就是了。今天,不就没事么。
人呐,在悲剧之前,总是心存侥幸。╮(╯╰)╭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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