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妃突然开口,说得倒是有理有据,干脆利落,既彰显了正妃的气势,又向人们透露着她的大度。
庆王妃生怕落了下风,也赶忙说道:“三小姐,这玉佩也是珍贵至极的,我家王爷每次出门都要佩着,你可不能一句话就打发了!”
事关王府的尊严,她若选了荣王,岂不是当众打庆王府的脸?
她可不能让魏安然这一巴掌扇到他们脸上,就算是扇,也得狠狠地扇到荣王脸上才好。
魏安然淡淡笑了,没有回答她们的话,反而朝着两位王爷的方向跪了下去,眼神冷静又坚定。
“两位王爷福泽深厚,安然谢过两位王爷欣赏之意,请王爷恕民女不能抉择之罪。若民女今日选了扳指,便是当众拂了玉佩的面子,若民女今日选了玉佩,则是拂了扳指的颜面。两位王爷丰功伟绩之形象,不能受此玷污,民女选不了。”
这话,说得十分体面。
翻译成白话就是:两位王爷将来都有可能荣登大宝,我一个女人不敢得罪,更不敢当众打哪边的脸,不要再难为我了。
众人没有言语,但都看向跪在下面的那个小小身影。
赴宴前,他们心里都抱着看好戏的目的来了景昭公府,就在刚才,心里还有些幸灾乐祸,如今,他们看她的目光,就多了些佩服。
在如此高压之下,还能说出这等得体大方的漂亮话,还能给两边都留了面子,哪边也不得罪,真是聪明啊!
荣王道:“三小姐言重了,我和三弟都是大度的人,怎么会因为今日一事心生隔阂呢,三小姐就放心的选吧。”
庆王笑眯眯地看着她,道:“皇兄说得不错。”
“两位王爷关系如此之好,安然就更不能选了。”
魏安然定定地看着前面,道:“民女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担不起红颜祸水的名号。”
此话一出,连荣王妃的表情都变了。
庆王妃直接冷笑出声,道:“魏安然,你太抬举自己了吧,想当祸水,不光要有倾城的容颜,更要魅惑众生才是,这词可不能乱用。”
魏安然眼神坚定,“红颜祸水,不是看她先前如何做的,而是看后人如何说的。要是因为今日我的选择,造成明日两王相争的局面,那我即使不能魅惑众生,也会被后人钉在耻辱柱上鞭笞,成了红颜祸水的。”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只听见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话说得,无理至极,但又是实话。
虽然两位王爷现在表现的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但谁不知道,两人早就为皇位闹得不可开交了,什么大度,不追究,都是屁,若是三小姐真的选了,日后有的是好果子吃。
魏安然若选了上位那个,倒还好说,总之成王败寇,没什么影响。
若是选了落败那个,上位的那个追究起来,非要算一算老账的时候,哪里还有她的活路?
再说了,两王相争已成事实,魏安然此时做出选择,不过是在早就打得不可开交的无形战场上,多的一枚棋子而已。可谁知道世人和后人怎么述说呢?
万一把魏安然说成一切的源头,万一两位王爷最后把为了皇位的斗争说成为了魏安然的斗争呢?
那她岂不真成了红颜祸水?
叶秉竹脑子转得快,种种后果都想了个清清楚楚,心里不住的感慨。
他早就知道这丫头聪明,只是没想到,能聪明到这个地步。
这话一出,无论是谁,都不敢逼她再做选择了。
只是,世上有魏安然和叶秉竹这种识礼的聪明人,自然也有不懂什么叫台阶的蠢人。
“放肆,你今日这话,足够你死百遍千遍了!”
出来说这话的,是庆王妃。
魏安然跪在地上,深深地伏了下去,“民女死罪。”
“你……”庆王妃被她这招打了个出其不意,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气到极点。
她早就想好了,景昭公这场寿宴,就是她庆王府向世人昭示,谁是正统,谁是将来这天下主人的舞台。她要当着全京城权贵们的面,把荣王府的正妃,甚至于荣王本人,都踩在脚下。
谁知出了魏安然这股岔子。
但她怎么能轻易放过她?
庆王妃冷笑一声,道:“真是抬举的你忘了身份,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拒绝了两位王爷,难道不怕你以后都没人敢娶吗?”
叶秉竹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庆王妃是抽什么风,给了台阶不下,非要把事情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才行,如今竟以权势相逼,威胁魏安然。难道她不怕今日之事传到皇帝耳中,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吗?
也不知道魏安然该怎么应对。
叶秉竹在这边惶惶不安,不知如何是好,魏安然却抬头挺胸,一副临危不惧。
“若真如王妃所言,活罪难逃的话,那安然愿一生青衣古佛,平淡一生,请王妃成全。
“魏,魏安然……你当真胆子肥了!”庆王妃气急败坏,喊道:“来人,把这个不懂规矩,不知廉耻的女人……”
“民女只是说出心中所想,福薄命薄,收受不起,你们接受不了,实话实说,红颜祸水,你们说我狂妄,青灯古佛,平淡一生,你们还不满意……既然这样,是不是只有我以死谢罪,才能让你们放过我?”
魏安然说完,再淡然的眼中也承不住悲伤。
即使命运早就写好,即使这一世还是无法平淡老去,她也要喊出不公。
不为别的,就是想告诉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她魏安然不是任人搓扁揉圆,屈于命运的。
我魏安然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如愿!
叶秉竹托着托盘的手,狠狠地颤了一下,灵光一闪,朝着他爹的方向,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爹,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好好地一个寿辰,不是跳湖的就是自杀的,竟沾染上几条人命威胁,真是家门不幸啊。”
景昭公又哪里不懂儿子这出,见状,立马跪了下去,他这跪得方向,不是别的,正是皇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