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二嫂正好端着木水盆出来,准备舀水,听见公爹的话,她脚步一顿,站在灶房门后,一直到肖乐的身影从院门离开后,这才抬脚出去。
“公爹。”
肖二嫂半垂着头唤了一声。
“嗯。”
肖父应了一声,没去看她,刚走到猪圈那边准备喂食时,才发现猪圈和鸡圈干干净净不说,猪已经快把石槽里的猪食吃完了。
“老婆子今儿咋抢我的活儿呢?”
这喂猪,清扫猪圈和鸡圈,向来是肖父每日清晨做的事儿。
这天刚蒙蒙亮,可村里好多人家都有了动静。
如今正是地里长杂草的时候,大伙儿都忙着锄草呢。
大多数人家都想着早些起来干活儿,庄稼人是闲不住的。
一旦当家人起来了,其余小辈也都得起来,不然就会被骂成懒货。
这未出阁的姑娘要是被这么骂了,那要是被旁人听进耳里,这婚事都不好找。
早上挑水的人也不少,这一路上,肖乐就遇见了不少人。
原身是个嘴甜的,肖乐见人就笑,逢人便打招呼,好些人见肖乐挑着水桶,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毕竟这村里谁人不知道,这肖家老幺,可是家里的宝贝根子,平日里下地干活儿都是最后一个到,今儿不仅早起,还要下河挑水。
也能让村里好些爱说闲话的人,传上那么一阵子了。
肖乐没跟着大伙儿在村里人最常去的地段挑水。
他往后山走,这下游河边上住了不少人家,村里人洗衣服,都是拿着衣服在河边用皂角加木槌一起捶打着洗,而这后山上游,虽然离家远了些,可这上游边河边上没人家。
水也更干净一些。
肖乐挑了满满两桶水,慢悠悠地往回走。
在意三岔路口,一穿着蓝衣衫裙,挎着竹篮的小娘子忽然在肖乐面前“表演”了一个平地摔。
肖乐顿时站住了脚。
二人之间隔了好几个人的距离。
“薛四嫂你没事吧?”
肖乐在小娘子满脸疼意,抬起头时,轻声问了句。
“脚好、好像扭到了,”薛四嫂双眼微红,眼神闪躲,不敢看肖乐,瘦小的身体微微发抖,似乎有些害怕。
肖乐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看得薛四嫂的头都快埋进地里了。
这才放下水桶。
听见动静的薛四嫂眼泪啪嗒一下滴落在手背上,她满心退意,可一想到家里那个畜生的威胁,她绝望地闭上眼。
可猜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肖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根本没往她这边来。
薛四嫂颤着身体偷偷抬头看过去,只见肖乐的扁担和水桶还在原地,人却已经不在岔路口了。
她一愣,有些着急地撑起身体四处张望。
怎么和那畜生想的不一样?
一时之间,她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害怕。
一想到回家后,迎来的毒打以及孩子的惨叫声,薛四嫂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更白了。
“是啊,柳婶子,我这也不太方便啊。”
而此时的肖乐,已经快步来到离岔路口最近的一户人家中,寻了那家的婶子,请对方去扶薛四嫂。
柳婶子眼中带过笑意,一边跟着他往岔路口那边走,一边道,“你小子是个机灵的,知道避嫌。”
要是遇见个闷头儿,指不定就上去把人扶起来了。
“婶子哪里话,”肖乐有些害羞,“毕竟薛四哥和我有过节,我怕他误会,到时候追着我打是小事儿,就怕他胡乱猜测,害了薛四嫂。”
“那薛四啊....”
柳婶子一想到对方的为人,便眉头紧皱,“他也是不知足,这么好的娘子,还给了他生养了两个孩子,怎么就待见不了人家呢?”
肖乐也跟着叹了口气,却没接话。
听见柳婶子声音的薛四嫂忙垂下头,一手揉着右脚踝,看着确实是伤了脚的样子。
“可怜见的,”柳婶子快步上前,小心地将人扶起身来,薛四嫂痛叫一声,快速将手往胸前拐了一下,柳婶子看出不对,忙将其手拉过来,将衣袖往上一拢。
只见薛四嫂手臂上全是烫伤!
“畜生!”
柳婶子浑身颤抖。
薛四嫂哽咽一声,赶忙拉下衣袖,“谢柳婶儿,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连脚伤都忘记装了,挎着篮子一路小跑消失在岔路方向。
“这....”
柳婶子眉头皱得更紧。
而站在许远的肖乐见薛四嫂离开后,一脸不解地上前,“她好像没伤着啊。”
“伤着了,”柳婶子不敢细想对方为什么装伤,扯了扯嘴角,“你快些回去吧,说不定家里正等着用水呢。”
“行,谢柳婶。”
肖乐看了眼没被动过的水桶和扁担,挑起来便走了。
柳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这才回到家中。
她家小女儿好奇地凑上前,“娘,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什么,”柳婶目光温和地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你就快出嫁了,嫁衣可绣好了?”
姑娘脸颊顿时通红,小跑进了房间。
柳婶见此脸上也带了些笑,可一想到薛四嫂手臂上的烫伤,她就忍不住摇头,“作孽哟。”
回到家中的肖乐,把水倒进缸里,洗了手后,又把自己屋里的被褥拿出来晒。
“这还不见太阳呢,你就抱出来了?”
肖母从灶房出来,手里还端着咸菜。
“这不是怕忘了吗?”
肖乐笑嘻嘻地上前端走了肖母手里的咸菜碗,“我回来的时候碰见薛四嫂了。”
“哦?”
肖母一愣,“她也去挑水啊?”
“不是,”肖乐摇头,“她摔倒了,我请柳婶儿去搀扶的。”
“做得好,”肖母忙点头,“你是得避嫌。”
还没成亲呢,就算成亲了,也不好出手。
而刚端着粥要出灶房的肖二嫂,正好听见他们的对话。
肖二嫂咬了咬红唇,又想起昨儿晚上发生的事,实在不敢相信小叔子会这么“懂事。”
“傻站着干什么?”
肖母一转身,便见肖二嫂傻乎乎地站在灶房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顿时眉头一皱。
肖二嫂赶忙端着粥去了堂屋。
他们吃饭都是在堂屋吃的。
“老那二边的活儿,今儿就完工了,”说起好几天不见的肖二哥,肖母脸上又多了几分笑,“老二家的,待会儿我拿几个鸡蛋出来,你用韭菜炒,老二爱吃。”
“欸。”
埋头啃着窝窝头的肖二嫂连忙应下。
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不去注意小叔子的举止。
可一想到公婆就在饭桌上,小叔子再大胆也不至于做越轨的事儿后,她又安心了些。
再想到丈夫今儿就回来,肖二嫂眼睛微酸,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窝窝头,
这才堵住自己的哽咽。
肖乐直到她不自在,三两下就吃完下桌。
“爹,娘,二嫂,我先下地去。”
说完,便扛起锄头往自家地里去了。
肖母笑盈盈地让他快些去,接着看向肖父,“今儿一大早就起来了,自己收拾了被褥,还清扫了猪圈,喂了猪食。”
“是他做的?”
肖父一乐,“我还纳闷呢,你咋抢我活儿。”
“这孩子是着急了,所以也勤快了,”肖母低笑。
肖父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情,“也到时候了。”
只是老二刚成亲,眼下家里的银子有些紧,怕是得让孩子再等等了。
肖二嫂一直垂着头,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
再说薛四嫂,忍着伤痛找了野菜回到家,还没到家门口,便见自己的大女儿带着小女儿在院门外哭叫着。
她连忙加快脚步,两小姑娘瞧见娘回来了,纷纷跌跌撞撞过来要她抱。
“打!爹打!”
刚学会话不久的小女儿哭叫着。
薛四嫂眼眶顿时一红,拉开小女儿的手,之间手心已经肿起来了。
再把哽咽不已的大女儿拉过来,对方脸颊也是肿的。
“我可怜的孩子啊!”
薛四嫂顿时心如刀绞,刚将两个孩子揽入怀中。
一瘸腿,满脸胡茬的男人便站在了院门口。
“事情办得怎么样?”
薛四嫂紧紧地护着两个孩子,而孩子们此时更是一个哭声都没了。
“他、他没扶我,他甚至没过来,而是直接转身找了柳婶来扶我,我、我....”
眼看着男人的脸色越发难看,薛四嫂也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让你办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
薛四郎一瘸一拐地上前,一把揪住薛四嫂的衣领,他虽然瘸了脚,可人高大,薛四嫂瘦瘦小小的,直接被他拖进了屋子。
大女儿赶忙擦了擦眼泪,拉着妹妹躲进了。
薛四嫂的惨叫声不断从院子里传出。
相邻的人家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上门劝阻,结果和前几次一样,不但没劝住,还反而被薛四郎打了几拳!
“我管教自己的娘子,谁让你掺和了!”
“你再打可就出人命了!”
“我为了娶她,都被分出来了!还打不得?”
薛四郎厉声道。
来人见薛四嫂嘴角带血,手臂上又添了新伤,忍不住叹气。
“你好不容易娶进门的娘子,怎么就不能好生待她呢?”
“谁知道她一连生两个丫头片子?你快出去,我可不管你是长辈,是女人,要是打伤了你,可别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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