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快递是第二天到的。
一早起来,叶槭流牵着狗出门，在剧院门口又一次遇到了惠灵顿太太，她穿着毛衣外套和针织长裙,鬓角抿得一丝不苟，一副伦敦老太太的老派作风。
比较让叶槭流意外的是，他在惠灵顿太太的身边看到了卡洛，老妇人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小男孩看起来有些沉默,但足够听话乖巧。
看起来他们刚才在聊天，而且相处得不错。
“不好意思,年轻人,我看到通知上说欢腾剧院暂时没有上演计划……”看到他走出来，惠灵顿太太对卡洛做了个手势，接着抬头，礼貌地向叶槭流发问。
“对，是这样，抱歉,可能要让您失望了。因为某些原因，剧院最近不会开放，《乌有之地》的上映……”叶槭流本来想说可能不会上映了,话到了嘴边，却又拐了个弯，“可能会推迟，不过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
惠灵顿太太微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问道：
“是有什么麻烦吗？”
“因为一些安全因素。”叶槭流耐心地回答，又低下头去看安静地观察布莱克的卡洛，和他打了个招呼,接着问惠灵顿太太，“您以前就认识卡洛吗？”
“不，这只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但他是个很有趣的小朋友。”惠灵顿太太微微一笑。
大概是因为叶槭流之前在他身上用了遗物，卡洛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并没有之前看到时那么虚弱，几乎和正常的孩子无异。但叶槭流也很清楚，这只是遗物制造出的假象，“永不褪色的危险”只能缓解他一时的痛苦，并不能推迟死亡到来的时间。
甚至能够跑到剧院来，我记得他应该不住在这附近吧……叶槭流握着布莱克的牵引绳，问道：
“这次你是跟着谁来的？”
卡洛从自己的思绪中抬起头，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只有我一个人。我是自己想来剧院的，我想离这里近一点。”
惠灵顿太太微微皱眉，弯下腰，问道：
“你是怎么过来的？”
“从家里走过来的，不过我没有觉得很累。”卡洛摇了摇头。
上次叶槭流见到他时没有仔细看，这次他终于发现，卡洛的眼神里有种很遥远的东西，像是烧成灰烬的树叶，却没有立刻坍塌下去，保持着原有的形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清澈。
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为了工作人员来剧院，从伦敦南岸到欢腾剧院，这是一段对于小孩子来说格外漫长的路，特别卡洛的身体一向很虚弱，如果不是叶槭流之前在他身上用了遗物，他很可能会在半路上倒下。
叶槭流没有想出答案，手中牵引绳一动，他低头看去，看到布莱克他们抬起头，仔细观察面前的小男孩。
既然在这里遇到，叶槭流也就顺手把护腕手套从桌面上拿下来，戴在右手上，拍拍卡洛的脑袋，遗物的效力发挥得很快，没几秒，小男孩的脸颊就多出一丝血色。
至于负面特性，有布莱克在旁边，叶槭流也没有怎么担心。
他收起护腕手套，一抬头，看到惠灵顿太太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卡洛，目光移开时，她和叶槭流对视了一秒，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她友好地微笑着，询问卡洛：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愿意去我家坐坐吗？我想冰箱里还有一些苹果馅饼。”
叶槭流没有继续耽误，带着布莱克离开了欢腾剧院，开门前往之前填了地址的空房子。
他戴好无面之王从光门出来，布莱克也变成了白发红眼的少年模样，两个人再度和蹦迪二人组的形象契合。
拿了快递，叶槭流走进一旁的小巷，边走边用数据视野观察快递，往常不被在意的细节全部在数据视野中暴露出来，随着叶槭流的快速分析和筛选，为他提供了一条又一条他需要的信息。
几近于无的气味，手工装袋时沾到的粉尘，制作药品时的温度和湿度……现代的运输方式无意中抹除了许多痕迹，让正常的调查和推理变得困难起来，但如果运用科技手段进行分析化验，大部分时候依旧能够获取足够多的线索，更何况叶槭流用的是神秘学手段，数据视野加上洞开真相，他甚至用不了多少时间，只是从巷口走到巷尾，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拆开快递，叶槭流从中取出一小袋“唤醒灵液”，对着光看了一眼，荧蓝的液体在葡萄籽大小的球形胶囊里微微晃动。
为了达成让对方送货上门的目的，叶槭流不得不多订购了几份“唤醒灵液”，眼下他手里一共有四份，正好是一个月的量。
好吧，问题来了，现在这玩意已经没用了，我该怎么处理？去公爵的沙龙上兜售吗？会不会被公爵当成分销商……叶槭流拆开其他小袋子，把四颗“唤醒灵液”全部装进一个小袋子里，随着他收起小袋子，桌面上也多出了一张【唤醒灵液(心材料)】的卡牌。
叶槭流沉重地把这张价值两万英镑的卡牌摆在一旁，旁边就是他装着60万英镑的手提箱卡牌，除此之外，他身上就只有接近一千英镑的零钱了，加起来只够他生活半个月。
而这60万也就是一件比价好的2级遗物的零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再有赚钱的机会，天命之人真是不容易啊……叶槭流无声地叹了口气，打算先回去，根据线索排查一下伦敦，寻找“唤醒灵液”的制药窝点。
他偏头看向布莱克，狗狗们立刻注意到他的目光，红眼睛顿时疑惑地看过来。
“你们似乎有些在意卡洛。”叶槭流没忘记布莱克他们刚才看了卡洛一眼。
“嗯……”布莱克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因为他现在想要去无光之海了。他希望被带走。”
他们并没有解释这句话，而是继续说道：
“如果他能活下去，他可能会开启冬之道路。”
卡洛有冬的天赋？之前没有看出来啊……叶槭流微微疑惑地问道：
“他能够开启冬道路？”
“之前当然不可以，但现在……以后有可能，”布莱克沉默了一下，淡淡地说，“道路与道路之间本身没有严格的隔阂，随着年岁增长，经历的世事越多，就越有可能适合更多的道路。”
傅里叶教授最终发现自己真正想要选择的道路是杯，或许不是她最开始不想选，而是她做出选择时还没有这个选择，所以当这个选择出现的时候，她才会不顾一切地沉溺进去……叶槭流不自觉地摩挲着指腹，沉默地想着。
片刻后，他吸了口气，问布莱克：
“你的意思是，卡洛可能会成为天命之人？”
布莱克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越是接近死亡，越容易触碰到冬之准则，但触碰之后他们一般也该死了，很少有人类能够在接近无光之海后活下来。人类并不适合这条道路，他们和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他们解释道。
意思是异种有自己的办法接近冬之法则吗？能够接近死亡再返回现世？但是人类很难这样，异种和人类毕竟存在区别……叶槭流有所恍然，却也有了更多的不解。
他对于冬之道路的了解不算多，事实上，就算是在密大，有关冬的书籍和课程也是最少的，更别提有谁会开启冬之道路了。人类对于这条道路的了解远远比不上异种，毕竟从神话时代开始，这条道路就一直掌握在异种的手里，除非能够杀死异种，否则很难获得晋升需要的冬之遗物，也意味着冬之道路的天命之人手上都沾了异种的血，这也会让他们成为异种仇恨的目标，很少有人能够在前赴后继的袭击中活下去。
脑海中思绪翻涌，叶槭流脸上便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问：
“异种是怎么做到接近死亡再返回的？”
这本来应该是个很简单的问题，谁知道狗狗们迟疑了起来，发出了长长的“呃”声。
“我们不知道别的异种是怎么做到的……我们不是在种族里长大的，对我们来说这很简单……”布莱克越说声音越低，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目光。
叶槭流：“……”怎么天才还不好意思了起来，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可惜狗狗们似乎很难为情，为了转移话题，他们急忙说道：
“不过快死的人最好还是别接触冬之道路，如果在死之前接近了无光之海，会死得很难看的！他们的身体会在一夜之间膨胀、腐烂，变成粘稠又柔软的物质，黏得到处都是，还会散发出古怪的气味，不尽快处理的话，一整个村庄都会被感染。”
咦，这个描述听起来有些耳熟……历史上有过许多悬案，君王们死去后尸体消失或是异变，周围的人们会迅速将他们埋葬起来，有幸活下来的人也绝口不提当初看到了什么……还有许多找不到源头的瘟疫，症状也和布莱克的描述很类似，难道是因为最开始有人在濒死时接近了无光之海？叶槭流怔了怔，想到头顶上的夜空就是无光之海，忽然间感觉背后升起了一股寒意。
所有人都默认死亡的尽头就是无光之海，他们将那里当做永恒的归宿，就算不信仰七神，人们也会一厢情愿地相信无光之海是存在的，亡者会在海洋中获得安宁和平静，可如果按照布莱克的说法，无光之海本身就存在着巨大的危险。
本来我打算第五或者第六封印选择冬之封印，这样一想，冬之封印的危险程度也不低啊，该说幸好我最初开启的不是冬之道路吗？在我晋升之前，我应该没有接触无光之海的可能……叶槭流吸了口气，决定开启冬之封印之前，一定要先抓着布莱克好好了解一下这条道路，省得一不小心栽进坑里。
带着新鲜出炉的线索，叶槭流返回了欢腾剧院，翻出伦敦地铁线路图，打开电脑，一边根据信息进行搜索，一边分析比对地图上的地点，最终确定了“唤醒灵液”最初是从哪里流出的。
不是制药窝点应该也是最终分销的地点……叶槭流在线路图上画了个小小的记号，收起地图，招呼狗狗再次出门。
他的目标是牛津广场地铁站附近，而这个站点的名字还可以有另一种解释——牛津马戏团站。
作者有话要说：完了，我感觉这个两万镑可能会一直躺在76的桌面上，这不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