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寒冬狼神(三)
“明明是个苦大仇深的黑巫师,玩的把戏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啊,小萨?”
待到把其它人都甩在后面时,玛姬露才在黑暗中对他开口。她用的称呼不怎么礼貌,不过萨塞尔不在乎。
“人人各司其职,唯独巫师,他们想掌握他们能掌握的一切东西。”萨塞尔用前阿拉桑的一句谚语把她堵了回去。
“最放荡的人,也不过是想进入女人,男人,还有牲畜,但哲人和巫师,他们却想进入他们能想象到的一切。”玛姬露轻声说,扬起嘴角,折出揶揄的微笑,“用粗俗的话来说,是不是这个意思更符合现状呢?”
“确实如此,”萨塞尔嗤之以鼻,“你来这里做什么?”
“为了给你们这种苦大仇深的巫师带来欢笑,这正是人家的使命。”
“就凭你那尴尬的下三滥表演?”
“确实如此,”玛姬露一本正经地道,“只凭搞笑才能,你已经超越了前辈我了。恶魔学派的搞笑才能真是一脉相承,而且青出于蓝啊,是不是,小萨?”
“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对方露出狐狸一样的笑容。不知为何,他早有预感。“也许你早就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是不是?”
“就像乌鸦一样。”萨塞尔答道。
“传递灾难的生物吗?那你还真是明察秋毫啊,但是以前也有人认为乌鸦会报喜哦?”玛姬露绕着他踱着小碎步,每一步都踩的很小声。风把火堆冒出的烟卷到她身边,让她看上去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虽然扎武隆说,他认为小萨你的心残废了,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了,还比过去越来越难以预测了,他甚至在考虑放弃你,但我觉得呢——”她把他腰上的剑抽了出来,拿剑刃对着他,“扎武隆懂女人,但他可不完全懂男人。”
“我觉得你的话可信度不高。”
“但你错了,你最好不要质疑姐姐我的话哦,小萨。”
萨塞尔耸耸肩,他根本不在乎。
“嘿。”玛姬露也耸耸肩,“小萨,你知道吗,胡德会把每一个死者的灵魂都浸泡到死亡迷道的泥沼里,直到他们彻底消散为止。”
“我知道。”
“你的灵魂中还有东西在低语吧,”她继续道,“那可是不属于你的记忆......能和我分享一下吗?”
“我宁可自行了断。”
“哦,你还真是无情啊。不过我记得文献记载,莱伊斯特的手上有他母亲的血,你有体会到那段记忆吗?”
“印象深刻。”
“那你觉得,把爱你的人亲手送给死亡的感觉怎么样?”
小小的困惑,像是被虫子咬过。
“感觉不怎么好。”萨塞尔能品味出统御主那种扭曲的感情。
“莱伊斯特把他母亲的血洒在那片远古的苍白上,眼看着死亡的痕迹干涸为玫瑰色的线条,他在血之仪式的分裂中获得了领悟,迈出他统御的第一步;至于小萨你呢,你把祭品献给荒芜的黑色,把血洒在莱伊斯特的母亲那同一片荒芜的苍白色上,你在预言的启示中获得了领悟,迈出了你掌握自己灵魂的第一步。从这点来说......你们挺像的,是吗?”
“也许吧,”萨塞尔毫不费力地从她手中拿走他的剑,“但我已经为这件事付出够多了,我也为莱伊斯特的事情流下太多血了。我觉得牺牲在所难免,我会努力把死者的记忆记录在文献里,权当作安慰。或者说,聊表心意。”
“真冷酷啊,你这家伙,小萨你过去可不是这样的人哦?”
“人人各司其职。”
“可我是来看你受苦的,而不是来看你教训我的耶。”
“为什么你想看到这样的事?”
“因为只要是女孩子就会对你这种人感到特别不愉快啊,小萨。你知道吗,只要你一受苦,玛姬露我就特别开心,看在前辈的份上,你能多受受苦让我开心开心吗?
“怎样?难道我站在这里就让你不愉快吗?”
“嗯......怎么说呢,你只要说话就让我不愉快了,谁让你居然在搞笑艺术上抢了我的风头呢?”
“那你太高看我了,比这里的巫师还要高看我。”
“对熟人下死手的人怎么能不让人高看呢?”
“我做出了取舍,”萨塞尔用平稳的音调说,“我放弃了意义更小的事物,拿到了意义更大的战利品。”
“啊,这点你到说的没错,很有扎武隆的风范,小萨。但我已经吃过扎武隆的瘪了,我可不会再上你们这种人了当了哦?”
“我说过了,我已做出取舍。”
笑声,轻松而开怀的笑声,就像酒鬼痛饮美酒。然后玛姬露敲了个响指。阴影外,喝到醉醺醺的酒鬼们在大声喊叫,有狂笑也有嘲弄。在这喧闹中,萨塞尔听到一个天鹅绒般柔和的声音——这个声音只有他能听到。
渎神的词句。
萨塞尔皱眉盯着雾中虚幻的身影。一队持着火把的雇佣兵晃过去了,但火光没有照亮阴影,黑暗笼罩着他这位前辈制造的幻境,周围的喧闹似乎也平静下来。他听到渎神的词句,看到截断的胳膊,接着一连串闪亮的血珠飞过空中,血珠变成白色的烈焰,喷过像霉菌一样蠕动的街道。
“很好,你接受了我的巫术,小萨。看来我们俩果然是出自同一个学派,不仅如此,甚至还拥有同一个老师,多么难得的缘分,简直就像是天命一样耶!”
“我们学派每个人的老师都是扎武隆。”萨塞尔朝玛姬露瞥过去。
“你可真无聊啊,小萨,”她耸耸肩,“你的搞笑才能呢?”
“我不是来给你表演喜剧的。”
“快看,出场了!”就像他之前扯希丝卡一样,玛姬露扯着他的前胳膊把他拉到阴影的更深处去。她在笑,那是比他还要没心没肺的笑声,而且含着幸灾乐祸的意味,然后她朝站在阴影中的那几个身影做了个手势:“我们的演员已经出场了,小萨,快看!差点就让你错过了这精彩的一幕,那可会让我抱憾终身,——绝对会抱憾终身的!”
“那个声音......”
“那不就是你献给启示的祭品吗?叫啥玩意来着?嗯......卡文迪什,是吗?”
萨塞尔站在那里,放慢了呼吸,像块石头一样纹丝不动。
“我说过我已经做出取舍了,”他用平稳的语调说,“为了启示,我放弃了更小的东西,选择更值得选择的东西。”
“你还真是和扎武隆这老东西一样无情啊。”
“人人各司其职。”他用冷淡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