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陶初还生着气,所以她对沈玉致基本就是不搭理。
就连坐在一个桌前吃饭,他就坐在对面看着她,她也自顾自吃自己的,根本不看他。
“初初……”沈玉致试探着开口唤她。
陶初端着她的小碗,里头夹了好多的肉,堆成了小山似的,底下垫着白米饭,她一听见他的声音,她就捧着小碗,转身往院子里走。
沈玉致眼见着她端着小碗坐到了廊下的凉亭里。
站在一旁的阿零见他的脸色变得有点不大好,也没敢多言。
“给她端出去。”
沈玉致的手指在桌上扣了扣,他扫了一眼桌上摆着的饭菜,忽然说。
阿零颔首,“是。”
阿零叫来了一只小松鼠,和她一起把菜端到了凉亭里的石桌上。
小松鼠把盘子放在桌子上,然后仰躺在桌面上,打了个滚。
陶初试探着夹了一筷子肉喂到它的嘴边,可它却往后退了退,还摆了摆脑袋,小胡子动了动。
它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布兜里掏出来两颗松子,本来想放到陶初的手里,但它顿了顿,竟然一屁股坐在桌子上,用自己的小爪子麻利地剥开了松子的壳。
然后它搓了搓爪子,像是有点不太好意思似的,它试探着把松子仁往陶初的面前推了推。
“夫人,那是胖胖送给你的。”阿零看着小松鼠的动作,不由莞尔。
陶初眨了眨眼睛,她的一颗心都快被它萌化了。
“你叫胖胖吗?”
陶初试探着伸出手指,摸了摸它的脑袋。
它竟然也不动,乖乖地站在那儿,任由陶初摸它的脑袋。
“谢谢你的松子,我很喜欢。”陶初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这是她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笑得这样开怀。
站在那边廊前的台阶上的沈玉致远远地看见她伸手去摸那只小松鼠的脑袋,还笑得那么开心,他抿着唇,紧盯着那只小松鼠,目光有些不善。
胖胖或许是察觉到了这样不善的目光。
它后背有一瞬发凉。
抬起脑袋对上那边沈玉致的那双眼时,它一个激灵,瞬间转身溜跑了。
吃过午饭后,陶初就坐在凉亭里的石桌前写作业。
一叠叠卷子摆在眼前,她写了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
沈玉致这会儿已经不见了,陶初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但是她回头,看了一眼他刚刚还站立过的台阶,嘴唇抿了抿,有点闷闷不乐。
写了好几张卷子,陶初伸了伸懒腰,开始趴在凉亭的栏杆上,去看荷塘里偶尔露出的鲤鱼的尾巴尖儿,点过水面,荡起层层波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趴在栏杆上就睡着了。
阿零刚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凉亭里已有一抹霜白的身影把趴在栏杆上的女孩儿抱了起来。
她弯着唇角,摸了摸手臂上搭着的毯子。
看来是不需要了。
当沈玉致把陶初抱到她的房间里,放到床上的时候,他顺势坐在床沿,盯着她的面庞看了好久好久。
陷入沉睡无法自拔的陶初梦到自己又被沈玉致锁起来了。
而且并不是只锁着手腕那么简单,而是五花大绑,像是一只即将要被下锅蒸的螃蟹似的,她被锁链紧紧地捆着,动都动弹不得。
当她猛地睁开眼睛时,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被人抱在怀里。
他的手臂紧紧地揽着她,他们之间根本不留一点儿空隙。
而此刻,他似乎睡得很沉。
浸润着远山颜色的眉舒展着,好像是梦到了什么好的事情,他的嘴角也微微上扬着。
陶初愣了一下,盯着他的时候,她的目光像是有点移不开了。
她其实……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一时意动,陶初的目光落在他绯薄的唇,视线像是生了根,她的睫毛颤了颤,忍不住抿了抿自己的嘴唇。
“阿致?”
她小心地唤他,声音很轻很轻。
“你醒着吗?”她又问。
而他始终闭着眼睛,像是陷在一场值得他留恋的梦境里,不肯轻易醒来。
陶初的呼吸都变得很小心。
“你,你要是不说话,我就……亲你啦?”
她的心已经砰砰砰地跳得很快。
他眼眉未动,看起来仍然睡得很沉。
陶初屏住呼吸,一点点凑近他的面庞。
嘴唇相贴的轻微触碰,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只在瞬息之间。
陶初像是做了坏事一样,一颗心快要跳出来,她缩在他的怀里,捂着自己的嘴巴,又忍不住悄悄地笑起来。
但当她抬眼,对上他那双茶色的眼瞳时,她浑身一僵,整个人都像是被浸在热水里过了一遍似的,脸颊迅速烫红。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啊?”
她强装镇定,却因为紧张而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连着咳嗽了好一阵。
沈玉致轻拍她的后背,替她顺着气。
陶初刚顺过气来,就见他忽然凑过来,吻上了她的嘴唇。
相比于她的一触即离,他的一个吻显然要更加冗长一些。
咬着她的唇瓣,他的眼尾微红,显露出几分冰雪消融后的点滴春色,颧骨处的银色水滴般的痕迹若隐若现,他的目光如同一汪清泉间点染了浓深的碧色,揉成更加幽深的一片剪影。
迷迷糊糊的,陶初眼见着他的耳朵与玉白的面庞渐渐染上些许粉色,如同饮酒后的红晕停留在他的脸颊,消散不去。
“初初,不要生我的气。”
他的唇终于舍得离开她的唇瓣,转而亲了亲她薄薄的眼皮,嗓音稍稍有些哑。
“好不好?”
他每亲她一下,就问她一句。
陶初捂住自己的脸,“知,知道了……”
她根本无法承受,他这样刻意的粘人。
啊啊啊!!
他犯规!
陶初原本还想“气”两天的,可他这么一来,她就完全没办法了。
开学那天,是沈玉致送陶初去学校的。
沈玉致原本想把她送到教室里去,但陶初怎么都不肯。
因为他的这张脸,她已经能够预想到他踏进校门后会引来的盛况了。
沈玉致被她拒绝后,像是有点不大开心,他垂着眼帘,微抿着唇,一双手握着方向盘也不说话。
陶初解开安全带,本来要打开车门下车了,但是看见他这副模样,她抓着书包带,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就伸着脖子,往他那边凑了凑,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颊。
“阿致拜拜!”
她迅速打开车门,下了车,抓着书包带就往校门里跑。
沈玉致摸着自己的脸,透过车窗,看向那一抹越来越远的纤瘦身影,他的唇角微微弯起,神色终于回暖。
只是下一瞬,一道蓝色的光穿透车窗,直直地刺向沈玉致的侧脸。
沈玉致偏头,一双冰冷的眸子看向那道流光,瞬间淡金色的气流涌现,那道蓝色的流光顿时消散于无形。
“星驰。”
沈玉致微眯着双眼,眼底的阴郁之色乍现。
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汹涌的浪涛扑过来,带着咸湿的味道,迎面而来。
身穿墨蓝色丝缎般的长袍,留着一头银色长发的海妖星驰站在礁石上,看见那边推开车门,走下来的沈玉致时,他的眼里有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听说殿下前段日子,差点灭了北支妖族?”
星驰见他迈着轻缓的步子走过来,他始终含着几分笑意,“看来小夫人在殿下心里的地位,永远重于一切啊。”
“有事?”
沈玉致显然没有什么跟他多说些什么的耐心。
“殿下可还记得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星驰跃下礁石,一步步走到沈玉致的面前。
沈玉致掀起眼帘看他,“你想要什么?”
星驰那双微蓝的眸子里像是还凝着几分墨色流转,“殿下知道我如今的身份是什么吗?”
沈玉致睨着他,不太想说话。
星驰也不在乎,他笑了笑,说,“殿下知道什么是电影吗?”
沈玉致眯了眯眼睛,有点不大耐烦了。
“看来殿下并不关注这些啊,真可惜。”
星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岁月更迭到如今,终于有了我还算感兴趣的事情可做。”
“殿下,”
星驰把玩着自己手里的那颗随意从海地里捞出来的珠子,“现在我在人类社会的身份,是一个电影导演。”
“是不是很有意思?”他眼含笑意地看着沈玉致。
沈玉致的眉头皱了皱,倒是有点惊愕。
但不过片刻,他掀唇冷笑,“你倒是很适合这个身份。”
毕竟,星驰从来都是一个戏精。
“多谢殿下夸奖。”
星驰假装没有听见他话里的讥讽,“最近我在拍摄一部新的电影,我自认为,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但,遗憾的是,目前这部电影里,缺了最重要的点睛之笔。”他故作叹息。
“一位人首龙身的龙少年。”
星驰那双湛蓝的眸子望向沈玉致,“殿下,我找过许多家特效公司,但他们目前提供的特效支持,远远达不到我的预期……”
“星驰,你真敢想。”
沈玉致扯唇冷笑,眉眼间拢着浮冰碎雪的缕缕寒气。
“殿下,假的永远没有真实的画面来得震撼,不是吗?”
纵然此刻沈玉致周身已有淡金色的气流在涌动,星驰能够明显察觉到沈玉致骇人的威压,但此刻,他也依然显得很平静。
“殿下难道想要反悔?”
星驰笑起来,“九天之境的太子殿下,难道真的想毁诺?我这个条件,可并不算为难。”
彼时,海浪声声传来,带着几分水气拍打上岸,一片空旷的海面上,是渺远的海鸥的鸣叫。
沈玉致沉默了半晌,才终于开口,“我答应你。”
“多谢殿下,还请殿下放心,到时候,除了摄像机和我,那个场地里不会再有旁人。”
星驰达到目的,那张妖冶动人的面庞上写满愉悦,“电影上映时,凡人只会以为,那只是特效。”
沈玉致根本不想再搭理他,他沉着脸,转身就走。
“听说司愿从殿下的眼皮底下逃了?”星驰的声音又从他的身后传来。
沈玉致在听见他的这句话时,顿了一下。
“我会把他找出来的。”
沈玉致回头对上星驰那双蓝色的眼眸,嗓音冷冽发寒。
“他早就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