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水挡在她面前半点不让,往日最是笑语生花的美人儿,此刻神色有些异样,“你要什么衣裳,我进去给你去,今日……不便让你进去。”
温酒点了点头,饶有所思的问道:“有多不便?”
以前她可是住过这个房间的人。
每次来,苏若水都没把她当外人,今日这般,反倒有些不同寻常了。
她扫了一眼四周,这才反应过来,往常这小楼上伺候的侍女和小厮也有好些个,光苏若水身边跟着的人也不少。
今天温酒上楼的时候,却一点也没碰到,原本以为是大家都忙着,一时疏忽没人守着这边,没曾想竟然是苏若水有意为之。
她朝门缝里看了一眼,隐约可见珠帘后有一个仅着白色里衣的年轻男子,不由得挑眉道:“我说能有什么不便,原是苏老板屋里还藏了新欢啊。”
苏若水脸色微僵,随即反应过来,伸手点了点温酒的额头,“你少说一句会怎么样?”
温酒十分配合的闭嘴没再说话。
苏若水见状,很是无奈的笑了笑,问她:“要什么衣裳?去哪穿?”
她们之间不知道时候就有了某种微妙的默契。
相见时,笑语盈盈,能帮的忙一定会帮,一句话多问的话也不会问。
明明是俗世中最染红尘的女子,偏偏最懂君子之交淡如水。
温酒低声道:“去王首辅府上,衣裳越普通越好。”#@$
“王首辅?”苏若水沉吟了一下,而后道:“那你不用去了,他现下正在我这永乐坊里,这时节正乱着,你找他做什么?”
“在你这?”
温酒微微挑眉,伸手摸了摸鼻尖。
好嘛。
这可真是巧了。%(
“不在我屋里!”苏若水看她这模样顿时就来了火气,轻轻的推了她一把,“在前头的雅间里,正同一帮大人们商议什么要事呢,都一下午了。”
温酒摊了摊手,“我方才什么都没说啊。”
苏若水瞥了她一眼,一脸“你在想什么,我还不知道”的表情。
“好好好,我有要事,劳烦你带我过去,再单独知会王首辅一声。”
温酒说着,用手腕卷着苏若水的披帛,就把人一道拽下了楼。
苏若水说:“那屋子人多,一时半会儿没法子支会,你现在隔壁等一等,若是他们散场了,我再让人去请王首辅。”
温酒闻言,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天色一暗,永乐坊就热闹了起来,好似完全不知帝京城里风起云涌一般,同往常一样歌舞悠悠,笙歌漫漫。
苏若水带着温酒走到了那雅间隔壁,刚吩咐人侍女“上茶”,就看见温酒熟门熟路的移开墙壁上的美人图,透过上头的一个小洞,看隔壁雅间的动静。
“我说……”苏若水忍不住伸手搭在温酒肩膀上,“你家小阎王知道你来我这,跟进了自己家一样吗?”
“嘘。”温酒把食指放到唇边,示意她止声。
隔壁雅间,是王首辅坐了首位,还有大臣二十余人,都是朝堂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议着太子失踪之后该如何是好。
这帮人大抵是应该商议很久了,个个都脸红脖子粗的。
连一贯最能沉得住气的王首辅面色都不似从前那般和气。
有人道:“四皇子这次万华寺救驾,即便是以前有再大的错处也一笔勾销了,而且皇上膝下只剩下这一位,恩师此刻不帮他一把,日后那从龙之功被旁人占了,可就……”
“是啊。”坐在王首辅身侧的另外一个开口道:“四皇子在七绝塔思过了一年多,现在心境已然大改,俗话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以后定是一位明君!”
一众人附和劝王首辅。
那姓王的老狐狸摸了摸下巴,沉声道:“你们急什么?皇上只是下旨让四皇子恢复身份,还不曾立下诏书,太子只是失踪,真要有什么事,等四皇子先来找老夫,到时候再说不迟。”
众人闻言,立刻明了,纷纷开口恭维了一番。
温酒越听,心越凉。
老皇帝让她把布帛带给王首辅,可这人却同一众门生党羽在这里商议,要不要站到赵帆那边,趁早占个从龙之功。
这布帛,是断断不能给了。
她抬手将那副美人图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转身同苏若水道:“我还有事,先回府了。”
“你不是要见王首辅吗?”苏若水不解道:“这人还没见,你就回去了?”
“不用见了。”
温酒有些头疼袖中的布帛如何处理,拢着袖子往外走。
“等等。”苏若水疾步追了上来,将一顶纱帽带在了温酒头上,掩住了她的容貌。
温酒隔着轻纱看她,朦朦胧胧的,连笑意都变得不太真切。
坊中舞女水袖翩飞,琴瑟之声拂过耳侧,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上演着痴情人的聚散离合。
苏若水看着她道:“我送送你。”
说罢,揽着温酒的臂弯就往外走,迎面有许多人笑着同她打招呼。
“苏老板好。”
“苏老板今晚越发美艳动人了。”
一句句萦绕在笙歌之中,苏若水只是微微点头,送温酒出了侧门,“人多反倒引人注目,我就不叫他们送你了,快些回府去吧。”
温酒觉得今天的苏若水有些奇怪。
可又说不上来什么。
她多瞧了她两眼,眼角微挑道:“那我走了。”
“走啊。”苏若水倚在门框,目送她,笑着说:“走吧。”
温酒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往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折回去,走到苏若水面前,开口问道:“苏美人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苏若水觉得好笑,反问道:“我能遇到什么事?”
温酒眸色如墨的看着她,没说话。
这一招,是她同三公子学的。
每次三哥这样看着她,她就救心虚的不得了,恨不得把一切都和他交代清楚。
苏若水被她看了片刻,就别过了眼,装作随口一问道:“若是……若是我有一天也命在旦夕,你会像救大公主一般、来救我吗?”
“会。”温酒抬手,用指尖轻轻的碰了碰苏若水的眼角,苦笑道:“只要你不嫌弃。”
“行,有你这句话就行了。”苏若水抬手,搭在温酒肩膀上,将她整个人都转了过去,推着她往前走,“你赶紧走吧,我今晚还忙着呢。”
温酒被她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再转头的时候,苏若水已经往回走了。
她想说什么,也没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