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时33分48秒。
亮南国际机场。
邵乐是最后一个出的舱门,他没有亲吻大地,也没有大吼一声“老子又回来啦”,只是默默地过了安检,走出航栈楼。
他什么时候回来没有通知任何人,可是他知道,从出现在机场的那一刻,总会有人知道他回来了。
做为一个“知名人士”,既然已经如此的受关注,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周围是与亲人和朋友的拥抱和问候,邵乐路过,像一个城市里的匆匆过客。
以前也没觉得什么,不是一次两次出国,也不是一回搭飞机来来回回,可是这一次有些奇怪的感觉,是失落么
也许是吧。
邵乐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阳光小区。”
“好嘞,走了您呐”
还是拥挤的人潮,钢铁的洪流挤在马路上,震天的喇叭声。
习惯欧洲乡村和城市的平静以后,对这种喧闹有一种难言的烦躁感。
邵乐不觉得,正相反,他喜欢这种嘈杂,有种活着的感觉。
他出神地看着窗外的一切。
这也是他曾经发誓要守护的一切,不完美,可是这个国家的一部分。
小区也还是那个样子,没什么变化,邵乐付完钱,下了车以后,没有急着上楼,反而是在小区里的公园里找了张长椅,静静地坐着,看街上的人,看小区里出出进进的居民。
又有圣诞的气氛了。
小区的门口挂着那个戴红帽子的雪白胡子老头儿,不管何时何地都露着笑脸。
跟老外对这个节日的热衷相比,中国对这个节日的庆贺来的有点儿莫名其妙,不过一样的热闹,而且这个时候,一般大商场都会有促销,别管是不是真的便宜了,反正就是找个借口去放纵一下,释放一下一年以来压抑的情绪,顺便为春节积攒一下能量。
下午四点多。
天又渐渐黑了。
邵乐站起身,拧了一下脖子,“咔吧咔吧”的响声让他精神振奋。
当用钥匙打开房门以后,邵乐赶紧把门关上。
这个时候不可能有人。
邵乐靠在门上,享受地闻着屋子里的味道。
有索莲的味道,有小欣的味道。
有家的味道。
“呼”
邵乐把吞进肚子的空气徐徐吐出,接着又格外不舍地又吸进去一口。
如此往复,邵乐的眼睛越来越明亮,就好像充过电一般。
他把背包放在客厅,从保险柜里取出自己事先放进去的手机,那是专为国内准备的,这次没有带出国外。
接通电话以后,他马上拨打了第一个回国以后的电话。
“喂邵乐,回来啦”
“嗯,陆涛,马上安排一次会面,我要伊戈尔到四海训练营。”
“好的,我马上安排,然后把时间发给你。”
“嗯,有空儿的化,你也过来,可以的化,把夏伟也叫过来,有些事,要跟你们说一下。”
“好,只要是你发话,没有办不到的。”
“扯蛋去吧你”邵乐笑骂了一句,然后挂上电话。
邵小乐此刻在月子中心,邵乐也不急于和这个儿子相见,反正索莲下班以后一定会去接他回来的,哪怕只是陪着他说几句话,她也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邵乐洗了个澡,神清气爽地打开冰箱。
他再一次满意地笑了。
索莲的工作很忙,所以基本很少在家做饭,但是冰箱里是满的,菜和肉分门别类地用保鲜袋放着,都很新鲜,看得出来,很新鲜,甚至一个烂叶子都没有。
这是知道邵乐有喜欢在家做菜的习惯,所以就算他离开,依然每天坚持更新冰箱里的东西。
这当然有点儿浪费,可是浓浓的爱意在里面,让邵乐觉得温馨不已。
“当当当”
厨房里又响起了锅碗瓢勺进行曲,还有变调儿的歌曲
“咱们老百姓啊,今儿要高兴,咱们老百姓啊吼嘿,今儿要高兴”
17时22分24秒东升村。
中朝边境25公里处。
白老五家刚刚起火。
院子里打扫的很干净,院子外头也扫开好大一片,露出原来的黄沙土地。
因为去老张家打麻将,玩到兴起,等他家老婆拿着笤帚赶人的时候才想起来要回家做饭。
老伴儿去二道岗镇上的面粉厂工作,虽然有点儿远,骑自行车要至少一个小时,可是一个月有一千多块贴补家用,老白则在家里侍候那十几亩地。儿子早去广东打工了,年八辈儿也不来个电话,老俩口看得开,反正有收入,都说养儿防老,可是时代变了,啥都不如有副好身体,有固定收入来得可靠。
最近老伴儿能挣钱了,这嗓门儿也越来越大,白老五还真有点儿怕,所以干起活儿来也就更麻利了。
虽说管中午饭,可是白老五早些年在工地干过杂活儿,知道吃不着啥好吃的,所以他特意揉了面,打算弄手擀面,又弄了些晒好的豆角干儿,搁一勺猪油,又放里些土豆丁,在一边的锅上炖着,当作浇头。
土豆的甜香很快布满整个屋子,豆角干在摆脱最初的生豆子味儿以后,也把香味儿混进土豆的味道里,为这个农家小院里增添了新的气息。
白老五用力揉着面,在灶火的熏烤下,厨房很快就热起来,他的脑门儿上也渗出了汗珠。
虽然老婆的脾气见长,可是白老五还是舍不得跟她吵,都过了大半辈子了,没啥好吵的,苦日子过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居家过日子,一人让一步也就过去了,都是这么过的,也没什么好抱怨的,等开春了,新的种子种下去,祈祷个风调雨顺,一年就又过去了,挺好。
门响了一下。
“哎,来啦”白老五下意识地答了一声,忙不迭地把手在身上胡乱蹭了两下,就去推开房门,朝着院子里就笑呵呵地说,“咋今天这么快就回”
他的话没说完,一只大手捂住他的嘴,一把锋利的匕首从他的上腹部插入,绕过他的横膈膜,准确地捅在心脏上。
白老五还没来得及惊讶,生命就迅速地离他而去。
那个人另一只手扶住白老五的尸体,闪进屋子,把白老五轻轻放在离炉灶不远的柴火堆上。
接着他快速地搜索了一下这个三居室的房子,确认只有一人以后,他又返回门口,推开门,朝外面打了一个唿哨。
“唰”
四个人影飞快地从一处草垛后冲出来,越过院门,消失在屋子里。
屋门轻轻地关上了,只有丝丝的热气透过门缝漏出屋外。
五个人把身上的迷彩棉军衣脱下来,又把白老五家的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找了几套衣服胡乱套在身上,然后纷纷把视线放在灶台上。
一个高颧骨,鹰钩鼻的男人,紫红的脸膛,抿了一下嘴唇,他严厉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手下,“五分钟,快”
面条被扔进还在煮沸的锅里,也不管熟没熟,搅和了几下以后
“呼噜呼噜”
吃面条的声音传来。
“咔啷”
院门被推开。
一个女人豪气的大嗓门儿传来。
“老头子又不把门关严实就那么点儿热乎气儿全放光啦”
女人穿着有点儿破旧的黑色棉袄,把那辆同样黑乎乎的永久牌自行车靠在院子里的墙边上停好,扑打着身上的灰,把围巾扯下来,擤了擤鼻涕。
“你个死老头子死啦出个气儿啊”女人没听到白老五应声儿,就有点儿生气,于是她摘下棉手套,走到屋门口,去拽屋门。
“呼”
屋门自己开了。
还没等女人反应过来,一只手薅住她的领子,以她从没想过的力气一把就把她差不多一百七十斤的身体拽进屋里。
五分钟以后
五个穿着土了巴叽衣服的人闪出平房,跑进野地里,绕了一个大圈子,绕开东升村,朝着南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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