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国,罗坎利亚大学,生物研究院。
“你决定了?”金发老者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青年,句句都是不舍,“真的要离开这里?”
“是的。”木朝夕点点头,年轻的脸庞满是坚定,已然是下定决心的模样。
“你别听他们的胡言乱语。”老者忍不住上前一步,牢牢抓住木朝夕的手,试图挽留。
这个孩子是他最看好的学生,天赋高,基础扎实,更难得的是不拘一格的灵动大胆,实践的魄力,聪明、坚韧、毅力一样不缺,而且,他还那么年轻,有无限可能,不能因为一份有瑕疵的报告就被放弃。
“但是他们说的对。”面对老者眼中的殷殷期盼,木朝夕无奈地笑了笑,学着那些评委的评语,“错漏百出的数据,荒唐、可笑,这就是伪科学,这种报告怎么有资格被提上来。”
“没有证实的数据就是错的吗?”老者很生气,“什么时候开始科学成了少数服从多数的游戏了?”
看到老者气得脸都涨红了,木朝夕叹口气,摇摇头,温言劝说:“导师,不是因为评委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决定。”
他的导师是m国乃至全球生物学领域最顶尖的学者之一,他作为导师认可的学生,评委会并不敢对他做什么,他离开是有其他的原因。
“不行。”老者摇头,蓝眼睛牢牢盯着木朝夕,不让他走,“我不同意,你要留下来。”
“导师。”木朝夕抬首,黑色的瞳孔中透着满满的坚决。
他看着老者,一针见血,“我的研究数据您也看过了,我们都知道,数据的源头有问题,我的方向是错误的。真理探索的路上欢迎一切奇思妙想,但是伪科学求证一百次也不会成真,我想走的是条死路。”
老者听得心里发苦,就像他学生说的一样,他心里清楚,木朝夕选择的方向有问题,但是他不死心,仍然想留住爱徒。
“那你可以换一个方向,没有必要离开,我们都知道,生物学领域最尖端的研究都在这个国家,这里是最适合你的地方,也是最能发挥你天赋的地方,你回去了就只能……”
“导师。”缓慢而坚定的声音响起。
老者抬起头,看到眼前的青年露出灿烂的笑容,说出让他无法再劝的话。
“导师,您知道,我从没打算放弃国籍,而且……我想家了。”
午后的阳光照进老者的办公室,青年站在一片金色的阳光中,黑发黑眸,身姿挺拔如青竹一般,与老者的金发蓝眼形成鲜明对比。
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时的模样,眼前青年俊秀的脸跟那个稚气的少年重合,老者沉默了,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不再坚持,选择拥抱他的学生,“好孩子,回国后记得联系我。”
他明白木朝夕没有说出口的话,科学是没有国界的,但科学家有国界,不管他再怎么看好这个孩子的天赋和能力,在这个异乡国度,木朝夕的路其实已经被堵死了。
“好。”木朝夕浅浅一笑,脸颊两侧的小酒窝露出点年少的稚气。
老者是个果断的人,既然已经说清楚,也知道无法改变他学生的想法,就不再过多纠结,他转而关心起其他的事情,“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想好回去之后的研究方向了吗?需要我的推荐吗?”
“手续我已经办完了,下周一就走。”终于劝说成功,木朝夕整了整衣领,轻描淡写地丢下一颗炸弹,“我不做研究了。”
“什么!”老者震惊无比。
…………
z国-a市国际机场,作为本国数一数二的国际航空货运交通枢纽,每年的旅客吞吐量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每时每刻,这里都有无数的飞机起飞降落,无数国内外旅客在这里出发、中转或到达。离开了m国,在经过将近十二个小时的海上飞行之后,木朝夕终于回到了a市,回到了他的家乡。
在机场巨大的玻璃幕墙前,旅客穿梭如织,就见一个高瘦的青年拉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不紧不慢地在人群中走着。
青年带着顶白色的棒球帽,帽檐向下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半个下巴,耀眼的阳光下,他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这样一个青年,身姿挺拔,干净清爽,即使看不清长相,仅仅是一个背影都极为引人注目。
木朝夕拉着行李,慢悠悠地走着,一路穿行走过航站楼,无视一路上明着看他、偷着打量他的目光,坐上提前预约好的车,行李往后排一放,车门一关,就算完事了。
开车的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带着本地人特有的热情健谈,很擅长自己找话题,“小伙子,看你去的地方,你是来上学的吗?哪个大学?”
“不是,我已经毕业了。”木朝夕把头上的帽子扒拉下来,将额前微长的碎发向后一捋,露出高挺的鼻梁。
“哟?你看着年纪不大,已经毕业了?”司机有些诧异,用余光瞟了一眼副驾上坐着的人,青年人眼角眉间的笑意晃得他有点眼花,他忍不住问:“你是艺术院校的学生吗?”
“不是。”木朝夕看了一眼对方,笑答。
“不是?”司机看着有些惋惜,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比他闺女喜欢的那些明星都好看多了,靠脸都能进娱乐圈啊。
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间,汽车在车流中穿梭,现在正好不是车流高峰,司机将本地人的优势发挥到极点,在各种大路小道间来回切换,开出了一种速度与激情的感觉。
很快车子又从一条繁华的街道转进窄巷,一瞬间就像从都市跨越到另一个时空,窄巷深深,两旁高大的梧桐树撑开枝叶,一栋栋独立小楼隐没在后,静谧无声。
开到这个地方,司机似乎也受到周边环境的影响,停下话来,一路无声地开过去,熟练地在各种小巷中穿梭,直到车子终于停在一道小铁门旁。
地方到了。
木朝夕跟热情帮他拿行李的司机道了谢,目送对方开车远去,直到车子消失在小巷的转角后,他才慢悠悠转身,拉着他的行李,推开小铁门,一步三晃地向内走去。
这道小铁门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连锁都没有,谁来了都能一手推开,进了门后,就是一条普通的小路,缺点是长了一点,还全都是大颗鹅卵石,极不利于拖着超大行李箱行走。
木朝夕跨越大洋归来,拉着个箱子,一路颠簸,挪了快十多分钟,才终于挪到自家院子前。
那是一栋藏在深处的独栋二层小楼,带着一个小小的前院,围着院子的栅栏爬满了蔷薇花,院中一颗高大的樟树,树冠几乎与二楼的阳台齐平。
此刻已是黄昏,院子内的灯光都已经亮了起来。小院里,一个白发老人捧着个保温杯坐在摇椅上,旁边一盏小灯。
老人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昏黄光线下拉着箱子的人,冷哼一声,“舍得回来啦?”
“爷爷,我回来了。”木朝夕微笑,显出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
见自己孙子终于舍得回来,木景尊老爷子内心深处是高兴的,但还是板着个脸问:“怎么忽然决定回来了?”
木朝夕耸耸肩,轻描淡写:“我打算换个方向。”
木老爷子一听就高兴,“我就说研究那点小东西没意思,你决定换什么方向?还是天体物理更有意思吧?”少年人,星辰大海才是最值得去征服的!
看着老爷子的表情,木朝夕忍住笑,还是不得不打破他的幻想,“爷爷,我只是换个方向而已。”
“哦。”老爷子不高兴了,但也没办法,孙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说到这里,木老爷子心里苦,明明天体物理这么有意思,儿子竟然不喜欢,还非要去搞什么应用物理分支,去就去吧,好歹算是为国效力,哪知道那小兔崽子不仅自己走了,还随带拐走他最看好的学生,你说这事跟谁说理去!
本来他已经不指望有接班人了,想着等退休了就给那不着家的夫妻俩带娃,却意外发现,他小孙子天赋惊人,完美继承他儿媳妇的头脑和能力,老爷子当时那个高兴啊,还以为终于等到衣钵传人了。
没想到木朝夕又给了他一道晴天霹雳,小孙子突然选择了生物研究领域。
当时木老爷子的内心是崩溃的:你老爸虽然不选天体物理,但好歹还在物理系内打转,你选的是个啥!基因突变吗?!
往事不堪回首,说多了都是时代的泪水,这么多年过去,老爷子也从当年的不甘心到如今都佛系了。
回到家,木朝夕先去把自己倒腾干净,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走回院子坐下,陪老爷子唠起家常。
木老爷子正慢悠悠喝着他的枸杞金银花养生茶,看见木朝夕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一副困到不行的样子,忙催他:“快去休息,别碍着我的事。”
“我没事。”木朝夕眨了眨眼,眼睛里都是一汪汪的水,一张白皙的脸在灯光下嫩得不得了。
“走走走,快去睡觉。”老爷子臭着脸催他,“你这哈欠打得我都困了,别在这招我。”
拗不过老爷子,木朝夕只能起身,上楼前还不忘叮嘱,“爷爷,你也早点休息。”
“知道啦!”老爷子摆摆手,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木朝夕笑笑摇头,向二楼的卧室走去。
…………
半夜,木家,独栋小楼的二楼,月亮爬上枝头,银色月光如水静静洒落,风吹起了窗帘的一角,床上青年安静地熟睡着,一切显得那么安静祥和,渐渐地风停了,窗外树枝停止晃动,一片寂静。
忽然,似是一声惊雷,熟睡的青年皱着眉,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上落下,一张脸瞬间惨白得吓人,他的牙齿在打颤,手越收越紧,咬破的唇间溢出鲜血,似乎在忍受什么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剧烈的颤抖中如雾般的凉气从他身上溢出,渐渐地有一个朦胧的光源出现在他枕边,由浅到明,一点点显出形状,越来越亮,以床为中心,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包围了这里,屋内起风了。
青年猛然睁开眼,月光倒映下,他的瞳孔映出一种近乎浅金色的亮光,像是有琥珀般的火焰在静静燃烧,许久后,火焰渐渐沉寂下去,转为一片幽深的墨黑,一切都静止下来。
舔去嘴角的血,木朝夕单手撑着床,半坐起身。他摊开手看看自己的手掌,伤口在慢慢愈合,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冷静目睹这一切,木朝夕似乎毫不意外。
与白天不同,收敛了笑容后,青年冷着脸的样子带着一种未知的危险感。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身侧,枕头边那团白色光雾仍然静静地呆着,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内里的形状。
木朝夕知道,他的哨兵属性快完全觉醒了,随之而来的就是第一次易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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