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5
尽管从阮家后院挖出筱飞侠的白骨一事进行的非常顺利,所有步骤都没有错漏,可是顾瑶和徐烁在一同赶往南区分局的路上,两人都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放松。
眼前的顺利或许只是个假象,真正的难关将会发生在接下来的每一个环节,他们必须保持客观清醒,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想在前头。
顾瑶看着窗外一会儿,不禁发出一声轻叹。
徐烁见她眉头紧皱,便问:“叹什么气?”
顾瑶说:“接下来会有很多硬仗要打。”
徐烁勾唇笑了笑,可那笑意却未及眼底。
顾瑶转过头来,忽然问:“刑事辩护方面你是专家,你老实告诉我,后面会有多少不利于咱们的因素?”
徐烁没有隐瞒:“不如反过来说,会有多少利于咱们的因素呢?”
“你的意思是,不乐观?”顾瑶一怔,但她其实并不惊讶,其实这个局面从一开始他们就是被动的,弱势的,哪怕是阮时秋主动将事情在网上曝光,于整体来看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徐烁说:“先说网上的报道,小秋的‘名誉侵害’罪赢面几乎为零,那些文章的内容不管是真是假,都不可能作为这次白骨案的证据,那毕竟是小秋的一面之词,而且因为这些事,小秋可以说是众叛亲离了。”
的确,阮正新和阮时秋的父女关系虽然早就名存实亡,但是说到正式撕破脸,应该是从今天开始算起。
顾瑶点点头,跟着往下说:“卢泓的父母自然也是主要对手,蒲明妍过去不知道她儿子干了什么好事,现在也应该知道了,出于一个母亲的心情,她会想尽办法的维护卢泓,毕竟卢泓已经成了植物人。至于卢泓的父亲,在他心里,利益胜过亲生儿子,他为了掩盖三年前的丑闻,必然会无所不用其极。这对夫妻虽然离婚了,但是对外他们依然是一个整体,就算过去的关系闹得再不愉快,也不会在卢泓的事情上拉对方的后腿。”
徐烁说:“这对夫妻,他们一个背后有庞大的律师团队,另一个则掌握了媒体的话语权,可以随时煽动舆论。咱们今天把蒲明妍骗到现场,让她借题发挥,也不过是赢在先机,后面她完全可以再用同样的方式进行翻盘。还有,阮正新和小秋已经翻脸了,‘昭阳’势必也会调转风头,在这件事情上和‘立坤’站在同一阵线。”
顾瑶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一层,心情难免沉重:“想不到因为一个四岁男童,江城两大律师事务所,竟然会让敌对的关系暂时破冰,破天荒的联起手,只是为了掩盖一个谎言。”
“要掩盖一个谎言,代价是再撒一百个慌。人性到底有多少面,有多精彩,这次的案子可以让咱们见识个够。”
顾瑶没有接话,只要一想到一群成年人,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掩盖一个男童被杀的真相,这种行为,她根本找不到任何语言去形容,人类的所有词汇和描述在此面前都显得太浅薄了。
车内沉默半晌。
直到徐烁突然说道:“其实接下来最大的问题,还不只是这个案子的刑辩,敌人虽然强大,但我也不弱,他们人多,但是内在的利益纠葛和矛盾也多,人多心思就多,矛盾多小动作就多,明里暗里一定会互相使个绊子,只要抓住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咱们也不会没有赢面。”
顾瑶问:“你的意思是,这次的主场是在外围?”
“虽然外围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但是只要处理好了,将会直接影响刑辩。”徐烁说到这里,又话锋一转,问:“就你的分析观察,咱们接下来可以找到几个突破口?”
顾瑶想了想,说:“阮家的阿姨或许是一个,她情绪崩溃的时候,我有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和眼神,我敢肯定,三年的时间并没有让她淡忘筱飞侠的死,反而还加重了她的愧疚。她作为一个母亲,三年前知道了筱飞侠被卢泓杀了,却死不见尸,凶手还成了植物人,这一定让她万分痛苦,但同时也会心存一点侥幸,想着既然找不到尸体,会不会筱飞侠还在这世上某个角落生存着?当然,那个阿姨一定知道这是自欺欺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会期望卢泓可以醒过来,她好亲口去问一句,卢泓把她儿子埋在那里了,她不求别的,只希望筱飞侠不要做个孤魂野鬼。可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筱飞侠这三年一直没有离开过她,就在她生活的房子后院,早已化为白骨……这样的打击,将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徐烁说:“阿姨的确是个突破口,可是要争取到她,就要先过阮正新那一关。”
顾瑶没接这茬儿,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今天在阮家后院,你说了那么多法医从白骨上验伤的方式,我想知道,如果因此证实筱飞侠生前受到过虐待,并且因此而死,就能直接证明凶手是卢泓么?”
安静了一秒,徐烁才淡淡道:“不能。”
顾瑶愣了。
徐烁说:“白骨上不可能留下指纹,除非现在还能找到凶器,证明其真实性,凶器上再找到卢泓的指纹。但这件事几乎是不可能的。还有第一案发现场,那个屋子是当时卢泓临时租的,现在早就不知道换了多少房客了,三年前的痕迹或许已经被湮灭,除非那房子的房主这三年来都没有装修过,检验员还有机会从现场找到血迹。”
也就是说,当初的第一案发现场会成为采集物证的突破口。
顾瑶回忆了一下刚才从阮家后院挖出的行李箱,里面只有筱飞侠的白骨,白骨上有他当时穿的衣服。
顾瑶很快说:“筱飞侠生前穿的那套衣服上应该有卢泓的指纹。”
徐烁说:“但同样,也有你和小秋的指纹。”
顾瑶一怔,瞬间就明白了徐烁的指向:“你的意思是,小秋也有可能成为嫌疑人?”
徐烁冷笑道:“如果‘昭阳’和‘立坤’足够聪明,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开始朝这个方向商量对策,回顾三年前的案情,尽可能的收集证据,目的就是将矛头指向小秋。”
接下来的半天,南区分局忙得不可开交。
继蒲明妍之后,其他媒体也陆续收到风声,纷纷出动,有的到阮家门口进行拍摄,有的到南区分局门口蹲守等人,还有的去“立坤”事务所守株待兔,但凡抓到一个“立坤”的人都会立刻冲上去了解内情。
但可想而知,这些工作都只是表面文章,隔靴搔痒,根本碰不到核心重点。
而南区分局内,刑警们也花了数小时分别对阮时秋、阮正新和阮家的阿姨进行询问工作,顾瑶和徐烁也作了口供笔录。
等阮时秋从询问室里出来时,已经面露疲惫,可她的眼神里却比前两天多了一点神采,仿佛一个大包袱终于放下来了,人也跟着轻松了。
顾瑶立刻迎上去,阮时秋露出笑容。
“小秋,怎么样?”
“我没事,瑶瑶姐。”
可顾瑶心里却并不踏实,刚才在路上和徐烁短短的分析了事态发展之后,她的担忧更重了。
与此同时,阮正新也离开了询问室,他一出来就看到阮时秋,脸色一变,立刻上前。
“你这……”
可阮正新根本没机会靠近阮时秋,话也没说完,眼前就忽然多了一道挺拔的身影,将他拦在半路。
阮正新一愣,看清来人时顿时面目狰狞。
“你走开,这是我们父女之间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阮正新这个“昭阳”事务所的创始人,这么多年来叱咤江城法律界,何曾像今天这样狼狈过?他每次来警局,都是为了捞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遭到轮番盘问。
他心里窝着火儿,只想好好问清楚阮时秋,她到底吃错了什么药,胳膊肘竟然要往外面拐!
阮正新这番动静,也令顾瑶和阮时秋一同回过头来。
徐烁也在此时开口:“阮律师,这里是警局,我劝你还是谨言慎行。你如果要教训女儿,的确不关外人的事,不过在这个案子里,阮时秋是我的当事人,而你是本案的重要证人,以后将会由我代表阮时秋出面和你沟通,如果你有什么疑问,也可以直接联系我。哦,我说的这些,阮律师应该很清楚,这是我的名片。”
徐烁淡笑着递上一张名片。
阮正新根本没接,只是啐了一口,道:“你算是什么东西。”
话落,阮正新就把徐烁的手拨开。
这时,“昭阳”事务所的律师王翀也到了,他很快上前,说:“阮总,手续已经办好了。”
阮正新点点头,很快收起刚才的凶相,将西装外套扣好,率先走出走廊。
顾瑶一直搂着阮时秋,站在另一边目睹着这一切。
也因为她握着阮时秋的肩膀,所以很清楚的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
顾瑶在她肩上拍了拍,轻声道:“不用怕,我们会帮你。”
阮时秋一直看着阮正新的背影,一眨不眨,嘴里喃喃道:“我不是怕,而是觉得陌生。瑶瑶姐,我竟然是那种人生出来的。”
直到一行人离开警局。
徐烁和顾瑶一左一右护住阮时秋,冲出媒体的包围圈。
车窗外快门声此起彼伏,车内却是无比安静。
徐烁气定神闲的将车子驶上大路,坐在后面陪着阮时秋的顾瑶,这才问道:“这些媒体是怎么回事?”
徐烁“哦”了一声,说:“我叫的。”
顾瑶和阮时秋同时一顿。
徐烁说:“蒲明妍可以被咱们当枪使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她就算再迟钝也应该反应过来的,她会反击,咱们也不能被动挨打。”
“所以你就找了这些乌合之众当外援?”顾瑶回过头,透过后车窗又看了一眼纷纷跟上的媒体采访车。
“是不是乌合无所谓,只要人够多,冲突够明显,就可以利用起来。这些人都想要独家,都不希望蒲明妍一家吃独食,这就够了。”
顾瑶倏地一笑,忽然明白了他在卖什么药。
“你是说,蒲明妍要给‘立坤’当前锋,拿小秋当靶子,咱们就找一堆地图炮,瞄准蒲明妍和‘立坤’。”
这趟水一定要够浑,才有好戏可瞧。
顾瑶冷笑一声,转而看向阮时秋,轻声道:“小秋,后面的事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无论成败。”
阮时秋点了下头,眼里透着坚决:“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后悔。”
“那好,你现在就可以把第四篇文章发出去了。”
阮时秋先是一怔,很快拿出手机,指尖虽然还有些发抖,但这一次按下“发送”键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不到三秒,文章发出。
这下,整个江城的媒体界和法律界都炸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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