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鸦寨藏在潼关山的深处,楼望舒不知道他们的老巢,不代表黑风寨的人不知道。
黑风寨的人被她打乱分散到各营,虽然平时训练累得紧,但至少吃得饱睡得好,比之前当土匪的时候不知好了多少倍。
此次出来剿匪,楼望舒还把阿大和牛鼻子带上。
这俩人看起来长胖了些,脸上也有了肉,见到楼望舒的时候还有些不敢认,不明白那个黑脸小兄弟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女人,还是个手握实权的女人。
楼望舒提刀上马,用缰绳控制着身下不安狂躁的烈马。
这匹马不是她的,而是慕容擎的爱骑,名字叫做踏雪,这马颇有灵性,拒绝主人以外的人骑它,谁要是靠近不是被一蹄子蹬出去,就是被甩出去。
楼望舒为什么能坐上去呢?
这是个好问题。
她当着踏雪的面把小木马踢得稀碎,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什么叫做“听话就有草吃,不听话头给你打歪”,给踏雪的心理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阴影。
“老实点,不然把你骟喽!”楼望舒一巴掌呼在马头上,踏雪憋屈地“吭哧吭哧”发出鼻音,到底是老实了。
楼望舒甩了甩鞭子,环视一圈自己调出来的五千正规军,经过训练的他们不可同日而语。
她举鞭扬声道:“我军何在!”
“在!”
震天的声音铿锵激昂,五千名将士整齐划一的步调让大地都为之颤动。
“全体都有!出发!”
士兵握紧手里的长矛,另一只握拳,盔甲碰撞,脚步重重踏在每个人心里。
军营大门打开,楼望舒一骑绝尘,马蹄嗒嗒,丝毫没有剿匪的紧张,完全就像是去郊游。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她压根没把黑鸦寨的那群土匪放在眼里,剿匪就当做给将士们练练手。
潼关山的深处多密林,这给了土匪们很好的掩护,楼望舒让一部分人砍倒树林,开辟出一条道来。
号角声响起,这是楼望舒故意的,不搞偷袭,提醒那些土匪们,赶快穿好衣服,起来送死。
黑鸦寨内,一群喝酒吃肉玩乐笑骂的土匪们被号角声惊扰,屋门被一脚踹开,放哨的小弟赶紧跑来通知。
这些刚从温香暖玉中起来的土匪,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就要去打架。
“妈的!什么人敢来闹我黑鸦寨,看爷爷我不灭了他!”黑鸦寨的大当家把身上的女人甩开,三两下穿好衣服,拿上武器大刀阔斧地出了门。
无数嘈杂的声音钻入耳朵,听得人心烦意乱。
突然上方传来一声大喊,“小心有箭!”
大当家抬头,映入眼底的是多如牛毛的箭矢。
射箭的是弩兵,重弩不好上山,此番来的多是轻弩,一茬又一茬弩兵排列成行,开弓对着黑鸦寨的寨门就是一通乱射,驽箭越过寨门,如同大雨劈天盖地落下,将一帮赶来的土匪钉在原地。
黑鸦寨的大当家看着飘扬在空中的残月旗,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来这是哪边的军队。
“冲啊!”楼家军的步兵将□□搭在寨门上,一个接一个地向上攀爬又倒下。
黑鸦寨能有今天的规模自然不是吃素的,在经历过短暂的慌乱后他们很快各就各位,借着高处优势,石头一个个往下砸。
楼望舒坐于马上,皱眉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心里评判着士兵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杀!”
“杀了土匪过个肥年呀!”
楼家军每个士兵嘶声力竭,一次又一次与□□做斗争,爬上寨楼,还有士兵们合力捧着一大根木头撞击着寨门,弩兵射完一程换人继续射箭,努力为步兵们牵制敌人。
土匪们听了想骂娘,这狗日的,什么时候过肥年需要杀土匪了,不都是他们土匪劫了富过肥年吗?
“踏踏踏……”马蹄声融于厮杀,没有引来半分关注。
寨门口是血腥味最重的地方,士兵的,土匪的,残肢断臂的尸体堆成小山,从高处坠落的尸体成了烂肉,又经过一轮又一轮踩踏,早就碎进泥里。
“轰隆——”一声。
黑鸦寨的寨门被木头顶了个大洞,士兵们欢呼一声,卸下巨木,挥着长矛冲进黑鸦寨。
楼望舒御马冲到前方,提着一把长刀,依旧是从阿骨打那里讹来的那把。
踏雪被这女人骑着,早就一肚子气了,四只蹄子迈得飞快,恨不得让这女人赶紧去送死。
楼望舒借着马飞驰的速度,右手长刀轻巧划过土匪喉咙,赶在腥.臭粘.稠的血液飙出来的前一秒错身离开,不沾半点血渍。
夫人开路,两边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土匪尸体,这无异于一记强心针打在楼家军心中。
他们高高举起长矛,三步并作两步冲在第一线,锋利的矛头砍在土匪身上。
硝烟弥漫,士兵们的轻甲上早已看不清原色,黑红的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每一个活下来的人来不及和死去的伙伴告别,就要重复下一轮杀戮,在残肢和血水里苟延残喘,拼命求的你死我活。
“砰——”
一具尸体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头和脖子只有一层皮连接,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和血肉,看起来岌岌可危。
“黑鸦寨大当家已死!”
楼望舒甩了甩手上的血,血珠如同仙女散花般坠落在尸体身上。
她就这么站在别人需要仰望的地方,一把长刀寒光毕露,披风下摆被血水浸透,而她的脚边,早已用生命堆起了尸山血海,每个人死不瞑目的眼神里还带着迷茫和仓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这么轻易死了,死在一个女人手里。
大当家一死,黑鸦寨群龙无首,顿时人心大散,楼家军趁此机会,狠狠重创他们。
此战在黑鸦寨大当家死的时候就已经显露结局,楼望舒将大当家的头挂起来示众,回身一刀将踏雪的头砍下来。
来不及悲鸣,马尸重重倒在尸堆上,又从尸堆上滚下来。
楼望舒一脚将马头踢远了些,面无表情用袖口抹掉大刀上的血迹。
“以为自己是匹千里马就能对主人挑三拣四吗,呵……”
她轻飘飘觑了眼脚下的尸体,“畜生而已,不能为我所用,杀了又何妨。”
“禀告夫人……”
楼望舒打断他的话,“不要叫我夫人,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叫我将军。”
那士兵鼓起勇气抬眼看她,又飞快低下头,心悦诚服道:“是,将军!”
楼望舒问他:“有何事?”
士兵说起正事,“禀告将军,黑鸦寨已经全被我们拿下,死三百六十七人,重伤四百二十人,俘虏五十人。”
顿了下,他继续道:“此外我们的人还发现了女眷。”
楼望舒眉头一皱,“土匪窝里怎么还有女眷?”
话音刚落她随即想到什么,面色一沉,立马吩咐道:“速带我去!”
“是!”
女眷所在地是一间破烂的小院,楼望舒一进去就看到十来个女眷站在院子里,看到有穿着盔甲的人进来立马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她扫了一圈,见这十来个女眷中不仅有二十来岁的少妇,甚至还有十岁左右的女童。
她们唯一的相同点就是衣不蔽体,露出青紫的皮肤,面色惊惶,看向楼望舒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惧怕。
“你们不要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楼望舒抬脚靠近两步,她们立刻像小鸡仔一样聚拢一堆,缩得不能再缩。
楼望舒神情紧绷,对负责看管的士兵沉声道:“叫一个俘虏过来。”
不多时士兵被拽着一个俘虏过来。
俘虏摔在地上,立马朝楼望舒爬过来,一边爬一边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楼望舒眼尖地注意到这人一进来,那些女眷立马骚动起来,明显很害怕这人的样子。
她眼睛一眯,指着这群女眷问俘虏,“你可认得她们?”
俘虏朝那边看了一眼,女眷们立刻低下头,用头发遮盖面容下刻骨的仇恨。
楼望舒使了个眼色,身边立马有人狠狠踹了他一脚,“老实点,将军问你话呢!”
俘虏捂着胸口闷声咳嗽,“将军问什么,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吐出一颗牙,“这些都是大当家他们出去的时候买来的婢女……”
“铮——”
一把雪亮的大刀架在他脖子上,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俘虏倒在地上,脖子渐渐被血泊淹没。
女眷们捂着嘴,像是搬开了一座大山,压抑地低低哭出声。
“再叫一个。”楼望舒淡漠地在他身上把刀擦干净。
第二个俘虏一进来就看到同伴的尸体,立马老实很多,回答问题很积极。
据他所说,这些女眷有的是他们打劫时看到漂亮的姑娘就抢回来,有的则是故意绑架要赎金,赎金不到,人就留在寨子里,赎金不来,也不影响他们玩玩。
说白了,这院子就好比不收钱的妓.院,里面的女人都是公用的。
楼望舒问他,“为什么没有小孩子?”
俘虏支支吾吾片刻,被士兵用刀一吓就全都吐露出来了。
原来因为这些女人是公用的,所以孩子生下来不确定生父是谁,按理说这黑鸦寨是不缺孩子一口吃的,但他们三当家有个爱好,就是喜欢吃.小孩。
尤其是婴孩,肉质最是细嫩,切成薄薄一片,晶莹剔透,用补汤一烫简直是人间美味。
经历过沙场生死的士兵们都听得三观尽毁,胃里翻涌一阵恶心,险些吐出来。
楼望舒一刀送这俘虏上路,侧头问下属,“他们三当家死了吗?”
“没死,被我们派人看押着。”
楼望舒“嗯”一声,微微闭眼,压着怒意一字一句地吩咐:“去把那个畜牲给我架到火堆上,烫熟一层皮肉就给我切一层,直到他剩个骨架,挫骨扬灰……”
她睁开眼,眸光森然,“死无葬身之地为止!”
“欺负女人和孩子算什么本事!”她咬竭力克制住心中翻腾的痛恨,“包括剩下的俘虏,全都杀了,一个不留,他们既然不做人,那我就给他们个机会,让他们投畜牲道!”
楼望舒走到女眷身边,“想报仇吗?”
女眷们泪眼朦胧地抬眼看她,一身黑甲,英姿飒爽,是她们平生仅见的一种女子,强大从容。
她们恍然,原来女子还可以这样,女子除了温良恭俭贤惠持家相夫教子外,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身穿铠甲,手握武器,心有善意,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
楼望舒抬手擦掉一个小姑娘的眼泪,温声道:“如果给你们一把刀,你们敢去杀了他们吗?”
小姑娘微微一愣,回想在黑鸦寨的一切,泪水止住,重重朝楼望舒磕了一头。
她眸中蕴含着一种名为‘倔强’的星火,坚韧道:“我敢!”
“我也敢!”
“杀了他们!杀了那些畜牲!为婉姐姐报仇!”
“杀了他们!”
一道道女声接连响起,柔弱的脊骨爆发出坚毅的力量。
生而为女子,她们柔弱,善良,顺从,但不该被承受暴力,成见,痛苦。
这个世道对女子何其残忍,但历经磨难,她们也能拿起武器,乘风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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