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最后一天,新的监军从京城大摇大摆声势浩大而来,美人美酒声色犬马了一路,到了潼阳关正要拿出监军的威武摆上那么一摆,就被楼家军拿下,一团破布捂嘴关进了小黑屋。
新监军:为什么我不可以拥有姓名?(尔康手)
四月五月楼望舒拨款八百万两用于购买粮食和药材,因为八百万两资金太过于庞大,恐引起有心之人注意,因此购买之地皆是偏远山区,有些粮食甚至是借由越城的行商通道与西边异国购买的。
一批批沉重的马车在潼阳关进进出出,此时的众人还不清楚将军是打的什么主意,直到六月的一天,南方暴雨侵袭而下,冲垮了百年前所建的水渠,洪水将毫无例外将农作物冲毁,土地淹没,运气差的百姓直接被冲走,运气好的爬到山顶望着自家田地扼腕痛惜,恨不得随着亲人一同被冲走。
水患造成数百万难民无家可归,粮食紧缺,南方各地官员上了无数折子给朝廷,直到六月中旬,朝廷才下达指令,拨款六十万两赈灾银,派遣钦差大臣解决水患。
收到消息的阿骨打第一时间冲进楼望舒的办公地,“您当初说六月的大事就是水患?”
楼望舒正处理政务,头也不抬道:“对。”
阿骨打捶掌心,亮晶晶地盯着对方,“有水患就有可能出疫病,粮食,药材……”他笑裂了嘴角,“将军,您真是神了!”
他上前一步,激动地胡子都飞了,“那咱们是不是要行动起来,囤那么多粮食药材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不能行动!”,随后就看到气喘吁吁的军师跑过来。
他喘口气,连忙道:“先不能送粮食药材。”
阿骨打皱眉,不悦道:“你这老匹夫,这时候不给百姓,怎么积累好名声,等朝廷赈灾银发了,百姓可就不稀罕咱们的粮食了。”
军师哼了一声,“你才是老匹夫!打仗都把你的脑子锈住了。”
他甩甩袖子,一捋胡须,“你不了解雍朝官员,那可都是些剥皮拔毛的主儿,皇帝喜好奢靡,不断修建行宫和皇陵,朝廷国库能有多少救灾银?你信不信,有多少银子那些官员层层剥削下来敢贪个一干二净!”
阿骨打身为异族人,并不了解雍朝官场里的弯弯绕绕,只以为京城的官员也会像他在潼阳关遇到的同僚们一样为百姓尽职尽责。
“可是朝廷都下旨出六十万两,准确的数额都张贴出去了,谁敢贪?”
军师不屑,“就算六十万两朝廷是给出去了,官员用在什么地方百姓谁知道?更何况……你怎么确定朝廷真的给了六十万两?”
阿骨打被问的一愣,突然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你的意思是很可能朝廷根本没有六十万两!”
“要有六十万两皇帝早就花了,舍得拿出来为百姓做点事?”军师大咧咧翻个白眼,“这六十万两就是个安抚百姓的空壳子,告诉百姓‘你们别闹事,朝廷已经出钱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救助那些百姓?”阿骨打听明白了,声音缓和地问。
军师不答,而是先看向楼望舒。
楼望舒挑眉,“你想说便说,我又不是独断专行的人。”
军师讪讪一笑,“是属下小性儿了。”
说罢他重整神色,说起正事,“正所谓‘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碳难’,如今的百姓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即便救助与人也只是得一句口头上的道谢,他们并不会记在心上。”
“只有等到他们对朝廷失望不满愤恨的时候,咱们再带着救命稻草出现,咱们花大力气收来的粮食和药材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非是属下功利性重,而是人心难猜,人性复杂。”
楼望舒颔首,“你说的对,我虽意在南方,但也不想救白眼狼。”
知道主子这是赞同自己的观点,军师松口气,笑道:“这场水患对主子是利大于弊,只要能通过粮食和药材打通南方,不仅百姓民心所向,世家大族也会愿意为将军俯首称臣的,到时候咱们文士的空缺就补上了。”
打仗和政务不是一回事儿,有的人打得了仗却理不清政务,而有些人则拿不起武器却拿得起笔杆。
将军性情彪悍,影响的底下人也重勇猛,尽管楼父为一代大儒,可他连接的文人名士,顾一个潼阳关还行,可顾戎狄和越城就显得人手不够了。
如今南方水患就是一个时机,若南方的世家愿意为主子所用,那称帝之路就迈进了一大步!
现在他就希望朝廷那边皇帝能再昏庸一些,官员能再无视百姓生死一些,这样他日民愤四起,主子借机兵变,才好出师有名。
六月底,朝廷果真没有所谓的赈灾银,百姓流离失所想北上却被关在城外,不得已只能靠树皮树根为食,饥饿唤醒了人心底的恶意,卖儿卖女,易子而食屡见不鲜,而城内的百姓也不好过,粮食是一天一个价,老人为了让孩子多吃一口,腰带是紧了又紧。
军民关系紧张,阶级矛盾越来越激化,只待出现一个□□将其点爆。
直到有一天,负责搬难民尸体的人发现尸体身上长有红点脓疮,多人出现痢疾发烧呕吐的情况。
“□□”出现,紧绷在难民脑袋上的弦断了。
疫.情一出,左右都是个死,要死就当个饱死鬼!抱着这样的心态,无数难民冲向紧闭的城门,无视射来的箭矢,以肩为梯,以肉.身为盾,一步步爬上城楼。
城破了,南方大乱,无数难民揭竿而起,世家大族惊骇欲逃,官员也早就在城破之时逃往北方。
起义军第一个冲向官府粮仓,发现了满室的粮食,抓起一把白米又哭又笑,他们知道朝廷抛弃了他们,而他们只能靠自己争取命运。
潼阳关内,楼望舒整装待发,数十万将士黑甲披身,每位将士身上都捂了面罩和药丸,以防被难民传染,价值八百万两的粮食药材也一同随行。
军师还在苦口婆心,劝主子不要以身涉险,疫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楼望舒视线转向马车里的人,楼父坐在车里,身为读书人,他见不得书籍丢失散落,此番跟着南下,哪怕被水泡了,他也要把书本给抢救回来,同时也为了支持女儿的宏图大业,他好歹是个大儒,盘踞南方的读书人会给他个面子的。
就像楼望舒劝不住楼父一样,军师也劝不住她。
大军开拔,昼夜赶路,终于在七月初三到了南方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硝烟,血迹,杂乱的街道,横亘在路上的牌坊,此时的南方繁华小城早已不见旧日模样,留有的只是满地死尸和打斗的断壁残垣。
楼家军的残月旗帜迎风招展,隐藏在各处的难民对军队没好感,又没听说过有什么军队是挂着残月旗的,只以为是抢了正规军装备的起义军,纷纷不冒头,暗中观察。
楼望舒命人处理城内尸体,楼家军士兵全副武装,缝有草木灰的口罩遮挡半脸,先把尸体搬到一处统一焚烧,而后调配石灰水洒在街道上消毒,紧接着后厨人员架出几口大锅,倒水煮上白白的米粥。
露天白日的煮粥,这要不是有军队,谁敢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做?
不多时浓郁的粥香飘散如烟,饿了许久的流民们吸吸鼻子,肚子倒是没甚感觉,早就饿过头了,可精神上却早已饥渴难耐,恨不得把头埋进大锅里。
但大家都不敢上前,因为多日的流浪早就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天下没有白吃的米粥。
煮粥摆明了要接济难民,可粥摊前空无一人,楼望舒也不急,要了一个碗自己先舀了两勺稀米粥,就坐在粥摊旁边喝着。
一碗米粥下肚,楼望舒放下碗,余光瞥见街角有个小脑袋,她冲对方招手,半晌,小脑袋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面藏着戒备。
见对方不来,楼望舒舀了一碗粥走过去,在对方逃跑之前放到了地上,然后转身离开。
等她坐回粥摊前,地上的碗已经没了,与此同时的是狼吞虎咽的喝粥声。
“吸溜吸溜……”
等声音渐止,楼望舒扬声问:“还要粥吗?过来拿。”
那人似是踟蹰片刻,最后终于挪动脚步,露出完整的身形,是个半大的小姑娘。
孤身一人的小姑娘在灾区并不少见,或许死了爹娘,或许被爹娘抛下,也或许被爹娘卖给别人换一口米粮救兄弟,总是多的是被扔下的理由。
小姑娘明显是有顾虑的,她一边走一边观察楼家军众人,当然看的最多的还是楼望舒。
几步路,生生让她走出了生离死别的悲怆。
楼望舒心中好笑,冲她道:“你若是害怕,就把碗远远推过来。”
小姑娘照着做了,楼望舒这回从锅底舀粥,给她添了满满一碗。
碗被放在地上,用刀身推了过去,小姑娘正要伸手,就被斜刺里一只手推开。
“滚开!”
那人一把推开女孩,自己捧着碗囫囵往肚里倒,也不怕烫。
楼望舒面色一冷,手中刀身一闪,那人顷刻间毙命。
“吃我的粮食就要讲我的规矩!”
她又重新给小姑娘倒了一碗米粥,身后的士兵默默将尸体处理掉。
小姑娘接连喝了两碗粥,摸摸鼓起的肚子,感觉没事,背后的手朝后面无声招了招,顿时一大群野孩子冲向粥摊,个个瘦小头大,衣衫褴褛。
作者有话要说:小姑娘: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们是团队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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