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有人生活?”赵金生不可思议地问道。
“是啊,这有什么奇怪!我们现在不就在这里吗?我都在这儿活了快两个月了。”
“*干吗用的?”杜志发问。
“杀龙用的啰。这还是我提议的呢,我早就推测到这里的物种,普遍体内含油量较高。比方黄泉水下的那些发光绿藻,你们如果用显微镜观察,就会知道,那些微藻简直就是油葫芦,含油量比油菜籽高十几倍。再比如刚才的那些远古蜈蚣虫,用*杀起来不要太快哦,一个烧一个,跟火烧连营似的。所以我猜如果有龙,肯定也是这样。”
我觉得好奇,问:“老哥,你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对这些东西这么了解?是我爷爷的学生?可是您这年纪,似乎比学生要大很多吧?”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叫梁丕,原先是在大学里搞地质古生物研究的。”
郭美琪慢慢恢复了些精神,问:“凉皮?陕西凉皮?”
“梁启超的梁,上‘不’下‘一’、曹丕的丕。另外,我的外号也不叫凉皮,道上的朋友喊我——图灵。”
猛一听到“道上”这词,似乎立马联想到高大凶恶的绿林好汉,但是眼前的梁丕,只是一副知识分子、研究员的模样,头发还快要谢顶,与道上还真联系不起来。唯独语速很快,另外眼神里透着十二分的精明。
我说:“丕这个字,似乎很少有人做名字啊。也就只听说过曹丕了。”
梁丕叹了口气,说:“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现在大家同坐一条船。
“其实我本名叫梁大红,谈恋爱时,我信誓旦旦承诺我老婆,结婚时一定给她买彩电,结果买了个收音机,那时候是1987年。后来我说,五年内一定分到单位的楼房,结果五年后还是住在单位筒子楼宿舍里,每天早上跟人排队挤厕所;过了两年开始有商品房,我就说分不到算了,三年内咱自己买套商品房,不求人。但你们也知道,做学问搞研究能有几个钱!所以一直到1997年,我们还是住在筒子楼宿舍里。再后来我说,没钱归没钱,咱感情搞融洽,比人家幸福也成啊,所以承诺每天由我接送小孩,每周陪她逛一次街,每个月陪她看一场电影。结果那年因为处于我研究课题的关键阶段,所以搞得我,孩子三天两头忘带,更别说逛街、看电影了!最后我说,算了算了,没钱没时间,但我一定在学术上事业上取得成就,课题年底一定出成果,到时候我就是享誉全球的生物学家。结果到年底时,上面告诉我,我的课题被毙掉了,因为没有价值。
“终于我老婆实在受不了了,跟我离了婚,孩子归她,临走前甩我一嘴巴子,留下四个字——言行不一!
“我一点儿不怪我老婆,回想这么多年,我他妈确实是个浑蛋,所以我发誓,不但要把以前的承诺全都兑现,而且要加倍补偿他们母子。为了牢记我老婆留下的四个字——言行不一,并且警醒自己,所以我把名字改了,叫梁丕!丕嘛,就是言行‘不一’的意思。然后发狠辞了职,从1997年做到现在已经六年了。”
梁丕这一大通说下来,我很佩服他的口才,尽管觉得挺啰唆,想直奔主题,但人家救了你,又是去找简清明、从这里出去回去的向导,你总不好不让他说吧。
杜志发倒是听得一头劲儿,等他讲完,忙问:“你当时研究什么课题的啊?怎么会被毙掉呢?”
“我的研究方向是——生物学中,以达尔文进化论无法解释的断层现象的存在论证,暨以分期突变论,全面取代进化论的适配性研究及应用分析。”
我和杜志发两人面面相觑,几乎同时说:“听不懂。”
梁丕耸了耸肩:“简单来说就是,进化论是错的。这个世界上的生物是一批批突然出现的,而不是慢慢逐步进化出来的。好比你们玩网络游戏,每一次版本更新,下载补丁包升级后,程序都会修改、删除一些原有怪物,增加一些新怪物。这些新增的怪物,就是我所说的突变产生的;而所谓分期,指的就是每一次的版本升级;所谓断层现象,就是指在生物学考古上,无法发现新怪物与旧怪物之间的过渡品种。有些人说,考古发现不了过渡品种的化石,并不代表就一定不存在,但我深信,所谓的过渡品种是不存在的,这就是我致力去证明的。”
我倒是听懂了,但心想这老哥八成是被离婚给刺激疯了,还是让他少扯点儿淡,赶紧讲些正经的,于是笑着说:“大哥,你这理论也太超前了,怪不得要被毙掉。但是,你跟我爷爷,具体是个什么关系呢?”
梁丕丝毫不受我的话题引导,仍坚定地说:“自然界是一个超级系统程序,经过无数次补丁包,增删修改地图和物种,最终升级成现在的世界版本。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在1997年时,课题已经被毙,科研经费当然也没有了,然后我老婆又跟我离了婚。年底时,我辞了职,从此走上现在的这个行当。”说完这段话,他才回答我的问题,“你爷爷是我在大学时的老师,但毕业后我们并不在一起工作。一年多前,他告诉我这个关于长江断流的研究。”
“我爷爷认可你的课题?”
梁丕两手一摊,说:“杨教授也不认同我的课题,他觉得我是瞎胡闹。”
我朝杜志发和赵金生笑笑,然后回头说:“既然我爷爷不认可你的课题,那他为什么会联系你呢?”
“虽然长江断流跟我的课题无关,但长江断流关乎地质、古生物,而且最关键的是,我的团队在实地勘察测绘方面的功底与技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另外,他虽然不认可我的课题,但很欣赏我,尽管毕业后不跟他一起工作,但这么多年,一直都有联系。最重要的是,这次的长江断流研究,在杨教授看来,可能会揭开地下世界的冰山一角,特别是有可能解开龙和异珠的神秘面纱,所以他想秘密进行,不想给业内人士知晓,所以必须得找个信任的人选。最终,找到了我。”
杜志发问:“大哥,你说你的团队的什么玩意儿的技术很牛x,你到底是干吗的?”
梁丕瞥了一眼我仍旧挂在腰间的那只怪螺,似乎毫不惊讶,说:“简清明他们是采珠的游蜂、贝商的捞螺人,但我不是干这个的。我的客户包括——游蜂、贝商、科考队、盗墓者、考古队、海盗、走私犯……一切需要‘标的地点和路线’服务的行业,我是他们的上游供应商。全中国,乃至放眼全球,一切下落不明的标的,只要你想去寻找,我都可以为你提供其所在地点和到达路线。不管你从事的是哪行哪业,我只负责提供地点和路线,好比地图商店,入行这么多年,道上的朋友给我个外号——图灵,所以我的公司也叫作——图灵咨询。”稍微顿了一下,然后梁丕模仿电视上打广告时的口气:“找不到地方,来问图灵!”
杜志发以一种既难以置信,又相当滑稽的表情盯着他看,那神态似乎在说:“太你妈疯狂了吧?!”
赵金生说:“你刚才说游蜂?这个似乎很耳熟。”
郭美琪在一旁披着毯子说:“游蜂营嘛,南珠王简云汉是清朝游蜂营的都统。”
梁丕说:“那会儿管采珠的叫游蜂,现在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叫法了,除了简清明他们这些世代做这个的,一般人没人这么喊。不过简清明是个疯子,他想创建一支游蜂营,重现他祖宗南珠王的辉煌。”
我喃喃地念了一遍:“游蜂?这名字确实有点儿意思。在水里游的蜜蜂?”梁丕说:“蜜蜂寻花采蜜,恰如他们寻水采珠,同时采珠又是潜水游泳,所以便叫游蜂。不过不是所有采珠人都可称为游蜂,只有通过相水术,在各地寻找符合条件的各种水域,潜入其中寻采异珠的,才能称游蜂。寻常下水,按部就班采普通珍珠的,只能叫采珠人,人工养殖珍珠兴起后,叫作珍珠潜水员,算不得游蜂一族。”
郭美琪说:“听说简清明他们南珠王世家,从人工养殖珍珠兴起后,就离开了中国?”
“嗯,是的。因为珍珠的价值主要在珠宝市场,而国际高端的珠宝市场,基本都在欧美,所以南珠世家移民到了美国,不过因为受到美国本土一派采珠家族的打压,不太立得住脚,所以将大本营安在香港。”
我说:“美国也有采珠家族?”
“何止美国!全世界主要的采珠势力有三个,日本的板仓家族、美国的维文家族、中国的南珠世家。板仓家族做得比较大,除采珠外,还有别的行当;美国的维文家族,最初源于英国,19世纪才到美国。除此以外,还有很多,但大部分在人工养殖珍珠兴起后,都销声匿迹了。”
我想起麦教授说过这三家,但没有提到具体名称,不过却说这三家都掌握了贝类毒素提取技术,便问:“他们都会使用贝类毒素?”
梁丕努努嘴,说:“贝类毒素提取,这个并不是什么太高端的技术,我也会。比如有种海螺叫作织纹螺,根本用不着提取,就能让人中毒。用一些稀有的有毒贝螺,可以轻易萃取出毒素,不过最厉害的是从无毒贝螺中,提取出有毒物质,因为极其罕见,且致命原理跟毒药不同,所以很少会被检测出来,或者说根本无法检测。有时在中毒期间,如果去看医生,再怎么化验,都只是感冒症状,最后死,也是感冒引起的并发症,你怎么查?”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杨教授就是被他们这么灭口的呀,直接导致心肌梗死。”然后又盯着我看,“不过你确实很聪明,竟然能想到这点,并且最终查到这儿。”
郭美琪看着自己的手,问:“孽镜台到底为什么会让人产生幻觉?”
“因为坡下的矿石,会散发一种射线,对人脑神经产生干扰,勾发出每个人心里最为恐惧,或者最无法释怀的悲痛之事,并且多人之间会互生幻觉。我们本来一共八个人,找到沉船坟场后,想看看有没有剩余的柴油,结果不知不觉中便有了幻觉,互相残杀,死了三个。于是我们剩下的人赶紧跑回林子里,搭了个棚子。”
郭美琪惊讶地说:“原来那个棚子是你们搭的,那石头上的‘我能回得去吗?’也是你刻的了?”
梁丕笑笑,点头说:“没错。”然后站起身,朝前走了几步,看着远处说:“这片地下大海,与黄泉峡谷的底部相连通,两者之间的路线,就如同英文的j字母。并且这里的空间非常之大,据我估计,足有江苏、山东、河南、安徽四省加起来的面积大小,也处于这四省之下,而我们现在的位置在江苏下面。”
我问:“你说你和我爷爷是因为研究长江断流,才推测到这里存在的,但我不明白,这里与长江断流有什么联系?”
“你们是从峡谷下潜的,最后却从海里冲上来,这说明这片大海与黄泉峡谷是相通的。并且这片地下大海的含盐度非常高,高到惊人,你们被冲进来之后,基本是没法被淹死的,跟死海似的。原因是海底大面积的活火山使得海水温度很高,蒸发相当强,所以你在海边时海水冲刷在身上都是温暖的;而海里蒸发的水,最后全都因为压强问题,转到岛上林地,包括西北面的陆地山川,形成降雨了,所以这里的降雨基本不停,两次降雨之间隔不了几个小时。”
我恍然大悟,醍醐灌顶般说:“我明白了,这片地底海水盐分异常高,又与黄泉淡水相连,最终连通长江,所以长江淡水自然形成倒流现象,朝黄泉峡谷而去,最终流进这片海。这就是为何黄泉底部的水会与上半层的水形成逆流和分层现象,最终都统统被峡谷吸进来的原因,根子原来在地底盐海上。”
梁丕说:“基本正确。随着海里水分的蒸发,地底盐海的盐度是不断上升的,长江淡水流进来的速度也会逐渐加快,当到达一个临界值时,就会形成江水大倒灌现象,天文巨量的江水会灌入这片几乎成为盐碱的地下海,从而在江表形成断流现象,直至地下海的盐分降低到正常范围,那么江表才会重新浩浩东流。到达临界值的过程非常漫长,所以历史上一共只有两次断流记录。”
杜志发听得下巴都快掉了,问:“那为什么我们被冲上海滩后,没有得减压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