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征闻言却是愣了一下,无奈看向翟深,翟深靠在那,根本不去看裴征,也不知道是真酸还是假酸。
只是不看他,翟深还是张口低声道:“有的人,表面上高冷,实际上特别狡猾,明明是他自己的桃花债,我多看一眼,还对我兴师问罪,这叫什么来着?先发制人?”
沈诗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得前座的翟妈回头看,见后面三人三种表情,一脸疑惑。
后面三个小孩,沈诗蕊忍笑,中间的裴征脸色无奈,而翟深像个大爷似的仰躺在那,脸上却都是傲然的模样。
“翟深,你少欺负征征。”翟妈于是开口道。
翟深:…
翟深挺直了背,和翟妈对视片刻,他又失落地躺回去,“行吧!”
翟妈更疑惑了,但儿子都答应了,她也不再多说,扭回头去。
翟深偏头看,沈诗蕊已经笑得肩膀直颤。
翟深恶狠狠道:“笑什么笑,没见过爹妈偏心老二的?”
他不说也就罢了,这么一说,沈诗蕊笑得更厉害了,她断断续续说不完整一句话:“翟…翟深哥,你们家…家庭地位,是不是陶姨第一翟叔第二,裴征第三你第四?”
翟深摇头,“不对,我妈第一裴征第二,我第三,我爸第四。”
“哈哈哈哈原来你不是地位最低的,我小看你了。”沈诗蕊说。
翟深也骄傲不出来,“不过我爸不常在家。”
“噗嗤!”
两个脑袋一左一右把裴征夹在中间说话,就是不带裴征玩,裴征可怜巴巴。
沈诗蕊跟翟深闲扯了半晌以后,好似才看到这么个被冷落的小裴哥,用手肘碰了碰裴征,“小裴哥,还矜持着不解释呢?你这样木头,很容易失去我翟深哥的。”
裴征看看左,又看看右,只能解释说:“不是什么桃花债,以前的同学而已,她叫孟谷,三中的。”
“只是同学还追来这边,高三了随便转校,你们市里的学霸都这么任性吗?”翟深说。
沈诗蕊帮腔,“就是就是,骗鬼呢!”
裴征感觉沈诗蕊就是想看热闹八卦,可表现的样子又和翟深站在统一战线似的,实在是很难看出她的真实用意。
“她告白过,不过我拒绝之后,和她就没什么交集了,她会来这边,我也没想到。”裴征说。
他语气太真挚,根本听不出言语中的漏洞,沈诗蕊还以为能听个什么爱恨情仇的故事,可惜裴征果然是个木头。
沈诗蕊失望地靠回去,倒是翟深若有所思。
翟深记得裴征刚转来时心无旁骛的模样,只知道学习,身边没有朋友,一个人独行惯了,后来他们在一起了才有所改变,不过这改变也只是小范围的,翟深也问过裴征之前在别的学校也这样吗,这么清高,就不怕被打?
裴征当时说什么来着,他说他一向这样,打就打吧,也不是打不过。
瞧瞧,这语气多嚣张。
所以裴征理解的没交集就是他眼中的没交集,至于其他人怎么看,那就不得而知了。
对女生追求这方面来说,翟深可太有发言权了,高一那会儿和他告白的女生排成队,他也总能不经意间获得些便利,比如去学校各种地方排队时总有人因为临时有事把位置让给翟深,也总会在打篮球的时候碰到队友多买一瓶饮料。
然而等那些人发现真的没有成功的可能,一个个就都从他身边渐渐离远,成了远远注视他的人。
自然,那些好运也没了。
所以,那有什么恰好如此,一切都是蓄谋已久罢了,在那之前,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交集,只是对于别人而言,可能就大不相同了。
裴征说得没错,可也有错。
…
此时,车上的他们也不知道,孟谷仍然站在学校的门口,考生都离开了学校,之前还拥挤的地方已经空空落落,只剩下孟谷一个人在这里。
太阳将她的头顶晒得暖洋洋的,她也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或许她也根本没有意识到。
一中她来过,而且不止来了一次,曾经和裴征是同校学生,后来拼命学习,凭着成绩挤进了裴征的班级,那个从前她想都不敢想的班级。
一切的起源也不过是一个偶然的邂逅而已。
学校人都说裴征假清高,不怎么跟人说话,更没兴趣和别人探讨题目,每天形单影只,像是谁都不在他的眼里。
可就是这样一个冷得像寒冰的少年,在意外来临的时候拉了她一把。
那个台风暴雨的下午,如果不是他路过,伸手将她拽走,或许那被大风吹倒的铁板会直接砸在她身上。
让人不可思议的力道将她带离危险的处境,她惊惧中松开握着伞的手,暴雨浇在身上,击打的肌肤生疼,她几乎睁不开眼睛,一把伞遮在了她的头顶,她擦掉脸上的雨水,这才看清面前是个瘦高的男生,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五官端正却又面无表情,他站在那,就给人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谢…谢谢!”孟谷急忙说道。
眼前的男生依然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不用。”
孟谷一时之间有些进退两难,不知道该怎么办,而男生却是看了看周围没有半点遮挡物,把手中的伞递给她,“拿着。”
孟谷不知所以地乖乖伸手接过,然后看着他脱下校服外套,罩在她的身上,随后大步离开。
孟谷回神一般想要追上男生的步伐,“喂,你…”
她的声音被噼啪作响的雨水淹没,男生一双长腿走得很快,没多久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她低头,才发现自己这身衣服被刚刚的那一会儿淋得格外狼狈,不远处的那块倒在地上的铁板还在提醒她刚刚有多惊险。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男生叫裴征,别人口中的怪人,不然,谁会在夏天还每天穿着校服的外套。
孟谷不觉得他是怪人,如果不是他的那件校服,她那天在公交车上得有多尴尬。
裴征把他带出危险,也用一件校服拢住了她浑身湿透的窘迫。
明明温柔而善解人意,为什么所有人都发现不了他的好。
她竭尽全力考进他所在的班级,走近他,他却像是根本认不出自己,孟谷很失落,她更加努力,努力地撇开自己和别人的距离,以为这样他才会看到她。
她做到了,名字写在了他的名字下面,如此之近。
他依然无动于衷,她告白,却得到裴征轻描淡写的一句:谢谢,我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他爱学习,众人皆知。
那她就不打扰他,陪着他学,想着一直陪伴下去,总能修成正果吧!
可突然有一天,他就没来学校了,问起同学却无人知晓。
她费劲打听,才知道裴征已经躺在医院一个多月了,她捧着鲜花赶去探望,听见了病房里有人嘲弄着让他早点死去的声音,她如坠冰窟。
怎么会有人,这么对他呢?而且还是他的家人。
裴征明明那么好,怎么就没有一个人珍惜呢?
她想不通,靠在门外听见裴征声音很轻很冷漠:“因为我想活着。”
后来的什么她都听不见了,只知道后来有个穿着高跟鞋的女生走出了病房,她在门口坐了许久,从未觉得裴征和他,距离如此的遥远。
他们处在同一时空,却又像是处在两个世界,这个世界从来不缺不知疾苦的人,也不缺在日夜煎熬的人。
孟谷再进病房的时候,病床上面色苍白的男生更瘦了,他闭着眼睛,床边药水顺着输液管进入他的身体,她把鲜花放进花瓶,看了他许久才离开。
再后来,裴征回了一趟学校,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拿走了所有的书和文具,从此再没出现在学校里。
孟谷得知他转学了,只知道在隔壁市里,身边没有一个人和他亲密,她那时才感觉到,原来真的可以有人做到如此孑然一身。
也因如此,她不知道更多的消息了,她查了资料后知道去年的市高考状元出在三中,于是就转学去了三中。
来了以后,才知道,他在一中。
她来过一中的门口许多回,一回也没等到他。
终于等到再见面的时候,没想到他真的交了朋友,而且他的身边,竟然还有女生能和他笑闹。
她没办法变成男生和他勾肩搭背甚至…牵手,她也没那个女生好看。
她除了一个写在全市排行榜他之下的名字,再没有其他值得提起。
她最早发现他的好,但,好像还是来晚了。
两天的考试像是和从前每一次的月考没什么区别,那被妖魔化的高考也不过是从时间缝隙里一点点流淌的溪水,掀不起半点波澜。
第二天下午,两人坐在车后座往学校去,一阵响铃声传来,翟深感觉口袋没动静就不管了,旁边的裴征接起电话。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裴征一直都安静地听着没有回答,翟深察觉到了异样,朝他那边看去。
只见裴征脸色微沉,越来越难看,半晌,他才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车厢里的气氛不对,裴征的情绪也降到了冰点,翟深不动声色地往裴征的身边挪了挪,耳朵也近乎想要贴上裴征的手机。
裴征偏头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翟深隐约听见对面的女声说:“裴征,你来看看我,我好难受,我喘不过气了…”
裴征双眸微垂,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他语气中没有对方想要的激动亦或者是紧张,很平静,“我要考试,你打急救电话。”
那边的女声突然哭了起来,哭声要多悲伤有多悲伤,似乎还带着一些崩溃,翟深离得不算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只觉身上的寒毛都在一根根直立起来,他下意识去抓裴征的手。
“考试比我重要吗?”她哭声不停,“妈妈只留下我,你是不是也不想要我了。”
却是抓了个空,裴征的另一只手此时附上了车门处,他说:“我去找你,你在哪?”
翟深猛地一震,不可思议看向裴征,他不知道此时自己心里是如何想的,只觉得近一年的坚持,这这一秒似乎就破防了。
裴征,他不准备去考了。
翟深还愣在那,听见裴征对郑叔说:“郑叔,我有点事,麻烦前面找个地方停车放我下去。”
郑叔也很疑惑,“你都要考试了,还有什么事,我送你去。”
裴征还握着手机,他说:“不用,您送翟深去学校。”
翟深下意识就抓回裴征的那只手,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他的手从裴征手心抽了出来,然后安抚地在翟深的肩头拍了拍,给了个安抚的眼神。
翟深根本不想要什么安抚,他脑子里只有裴征说他不去高考。
两天的考试,也不过最后一门。
郑叔将车停在街边,裴征对着手机那边的人说:“我马上就来了。”
翟深看他挂断电话,一把扯住他,“裴征,你现在了还去哪?”
裴征对上他的视线,反握住他的手,“我去找胡雅琴。”
“你不考了?那我也不考了。”翟深说。
裴征眸光微暗,他说:“我考,我肯定回来考。”
翟深看了眼时间,“既然这样,我就跟着你去,你能考,我也能考,你考不了,我就也不考了。”
裴征沉默两秒,他的声音深沉,有些疲倦,“别这么任性。”
翟深就知道,他没把握能赶上最后一场考试。
可他的那双眼睛,又让翟深不忍心再给他套上一层枷锁。
翟深深呼吸几次,才松开他的手,“行,那你要赶回来。”
说着,翟深越过他就要跳下车,被裴征拽住,翟深不由分说地推开他的手,纵身一跃,对着车里说:“我来得及,让郑叔送你去,现在两点十分,英语考试要提前入场。”
裴征和他对视了片刻,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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