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酥清风,杨恪知晓李延宗的身份,那也明了他所用的毒药为何。
这悲酥清风乃是一种无色无臭的毒气,是搜集西夏国所在的大雪山欢喜谷中的毒物制炼成水,平时盛在瓶中,使用之时,自己人鼻中早就塞了解药,拔开瓶塞,毒水化汽冒出,便如微风拂体,任你何等机灵之人也都无法察觉,待得眼目刺痛,毒气已冲入头脑。
这种毒药下毒方法也不算繁复,甚至可以称之为简练。
其解药乃是一种气体,装于瓷瓶之中,气味奇臭无比。
而一旦中毒,一时半会很难逼出毒素,此毒唯有西夏国有之,若非是不常被江湖人所见,若非还有着那中毒时令人涕泪不止的缺点,甚至都能竞争‘天下第一奇毒’的名号——
杨恪初时,也不明白是中了何毒,直到李延宗的名号亮出,方才知晓自己是中了这毒。
但这‘悲酥清风’令他奇怪的是,没了那令人涕泪不止的外相,若非是如此,杨恪也不至于得知李延宗的名号,才想起了这毒药。
杨恪其实不知,这‘悲酥清风’,经李延宗的改良,已然除去了悲酥清风令人涕泪不止的缺点,更加无形无迹,这般奇毒,此时方才真正有资格能竞争那‘天下第一奇毒’的名号。
令人在无知无觉中,就种了毒,无色无味,甚至何时下毒,何人下毒,都不为人知。
如此至毒,实在堪称天下一绝,哪怕以杨恪的武功根底,也不免为之所趁。
不过杨恪,自迈入宗师之境后,无论是莫名剑法还是鱼龙百变的两门武功,都逐渐显出异效。
做为天地间,最为初始的一套剑诀,莫名剑法本没有名字,实在是一门以剑问道的无上绝学。
只是这门剑法,优点很多,缺点却也有之,就是不注重炼身,上古之时,人身强横,却是不用特意锻炼。
而至如今之世,人身羸弱,别说是及身的重力了,就是区区毒药,都能让一剑客,虚弱无力,任人宰割。
而杨恪,本也有此弱点,可杨恪,还幸而得‘梦中传道’,还修炼了一门‘鱼龙百变’的神功绝学。
这也是一门,传自上古的无上绝学,却是一位名为‘金龙老人’的奇士,那时天柱未断,尚有‘鱼跃龙门’之事,这‘金龙老人’就以‘金鲤行波图’,描绘了他亲眼所见,那金鲤化龙时的各种姿态。
其以绝世的笔法,将金鲤化龙之势,融于一副画中,这是一副万古不朽的绝世画作,却也是修炼己身的一等一功法。
如今天柱折断,绝地天通,人神两分,如今此界之人,不能以此功修成真龙之身,但成就一门不坏之身,还是有可能的。
这门武功,就是那种,入门极难极难,甚至可以说,将天地间,所有的俊才召来,一百代中,恐怕才会有一人可能得悟。
当然,这也和如今的天地中,缺少了一股‘灵机’有关。
杨恪领悟此功,那可非是己身悟性卓绝,而是他本身另有奇缘。
修得此功,修成那不坏之身,自然也可‘百毒不侵’。
如今杨恪,自然离着那等至境,还远着,但‘悲酥清风’这个毒药,其实已经奈何不得他多少了。
只需要再有两三个呼吸,杨恪就能完全驱散这毒药——
李延宗可能也是冥冥中,自有危险的感觉,此时他立刻抛却了之前的谨慎,冲杀而来。
他来的很快,虚虚一指点出,看似简单,但其中蕴藏着一往无前的意味,劲力凝聚,只这一指,就绝对不下于之前段仇世的‘惊神指’。
而杨恪手中,紫色剑器忽地出现,然后朝前疾飞,紫色剑器中,包含着青色剑光——
像是简单的一掷,但在李延宗的目中,却是立刻看见了生死幻灭的剑意彰显——
可能是杨恪一剑厉害,也有可能是李延宗心生幻觉——
杨恪这一剑还未及身,李延宗已然心知,此剑威力,恐怕非同小可,他若是硬接,甚至可能会受伤。
他平生性子最少谨慎,凡事若是没有八成的把握,必然不会去做。
按说,他临时定下以‘悲酥清风’之计,谋算杨恪。
这事按着计划所行,甚是顺利,按说已然有九成把握必然能成,可却没想到,杨恪好似,并未被‘悲酥清风’所害——
心念至此,他如何还敢轻忽,此时他衣甲挥动,劲力和杨恪掷来的剑器接触,蓦地,却是浑身一震。
实在是杨恪剑上的劲力,太过古怪,非阴非阳,非热非寒,按说,这劲力无非也就是阴阳寒暑之变,可杨恪剑上的劲力,却是他平生未见。
他此时御使的,也是一门上乘武功,最为擅长化解劲力,可仍旧奈何不得杨恪这剑锋上传来的怪力。
幸亏,他所用的武功,除却化解之外,还有转移之力,他后退半步,双掌剑劲力交错,杨恪剑锋临身的那一刹那,却是从他身边,游了过去。
他整个人,只是一转,就将杨恪这一剑避过了,煞是巧妙。
而他身后不远处,则是阳继孟,阳继孟眼睁睁的看着,那紫青相间的剑光,直冲他而来。
他一声怒吼,伸手一架,膀臂却是立刻两分,一根血淋淋的手臂落在地上。
而那紫青剑光,立刻回转,只见杨恪此时,负手而立,但那紫青剑光,运转如意,李延宗根本奈何不得,不敢硬接。
阳继孟固然是中了毒,但也有临死挣扎的力气,可还是被坏了手臂。
李延宗再次避过,这次,他却是纵身跃开,足足有三丈的距离外,再一跃,就到了一处石峰上。
却是话都未说,急速逃离了。
杨恪这时,也顿时跌坐在地。
胸口中的一口逆血,忍不住喷了出来。
那紫青剑光,忽然落于他身前,剑尖指地,却未陷入土壤之中,像是虚空而立。
杨恪静坐调息,一直提着心望着李延宗离去的方向,却是久久不见有人回转。
心道:这人莫非是真的走了?
若是那李延宗真的来拼,杨恪恐怕自己这会,和他纠缠不了多少招,性命恐怕难保。
一旦交手,李延宗瞬间就能看出他的本质,知道他中毒无力的事实。
可他灵机一现,使出了这专是迷惑人的所谓‘御剑术’,那是全凭着剑器自身的灵动,才有那般威力。
至于气息,却是剑身上本来就蕴有的气息,杨恪也是时时参悟,自觉受益良多。
却没想到,这李延宗这般轻易就被吓跑了。
不过想及他隐藏身份,藏头露尾,如此心机,怕死也是正常。
待得杨恪收气敛息,这会,段仇世已然跃至石峰之上,四处寻望,却是在一意戒备。
丹丘生面色有些苍白,仍旧在调息,其余几人,莺莺和可人这会在杨恪身旁,各自持剑,苗若兰早已经昏昏沉沉,这会也未醒着。
那少年孟华,在丹丘生旁侧,端坐调息,阳继孟靠着石壁,面目有些狰狞。
遭逢了此事,杨恪也没了游玩之心,待得丹丘生收功之后,杨恪就提出了告辞。
丹丘生也没挽留,杨恪临走前,抬头看了眼那剑峰,“剑峰”二字,铁划银钩,写得十分有力。
这会再望,杨恪却是心中微微一动,这所书两字,似乎和剑法有共通之处。
剑峰峭立如笔,那两字刻在一块平滑如镜的岩石上,下面绝无可以立足之处,也不知所书之人,是怎样写上去的。
这样险峭的剑峰,哪怕是最擅长攀爬的猿猴也难爬上,但想来是难不倒身有武功的高手。
杨恪这时,忽然起了兴趣,立刻拔身而起,只是三两下,就跃至那剑锋之下,这时,离得近了,杨恪清楚的瞧见,那“峰”字的最后一笔像一柄利刃似的直拖下来,但中间却有个小小的缺口,笔势不能连续。跃身至那个缺口,杨恪就见得,竟是一个不知有多深的山洞,镶嵌在这石壁上,却是正好在那笔画中。
这时,杨恪方知,自己此行,寻找的所谓‘奇遇’,就是在此间了。
当年瞧这故事时,却是粗略一看,导致杨恪没记着该记着的事。
使出御风而行的绝世轻功,半空中一转,杨恪瞧得洞中一处,一块凸出来的石笋,伸手一掰,就听得轧轧声响,刻有“剑峰”两字的那块大石,竟是被不知何处而来的巨力,给转过一边,一旁的石壁上,也出现了一个约有三尺大小的洞口,可以容纳得一个人钻进去。
他却是没想到,这际遇,竟是如此容易寻得。
其实那‘剑锋’两字,十分引人注目,进入此山谷,第一眼必然就看向那两字。
可却是一直都未曾想得,亲身上来探索。
思及此处,杨恪不由微微一叹,自己终究不是真正爱剑之人,不然瞧见这般笔锋,怎能不来一尺一寸的探索,参悟当年那挥手写下‘剑锋’两字之人,究竟是何等心怀?
若是再能悟得一二意境,却必然是受用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