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安德烈所言,冷战确实开始了。接下来好几天,胤禛和茱莉亚谁也不搭理谁,在楼梯上遇见了,也当没看见似的,晃着身子躲开。
万一实在有事需要沟通,他们也会让胤祥和安德烈做中介人。
就这么过了几天,状况一点没好转,家里气氛真的太差了,一到吃饭时间,大家集体胃疼。偏偏那两个肇事者还不当回事,仿佛他们的胃是铁打钢铸的。
九阿哥他们都看不过去了,纷纷来劝茱莉亚,叫她让步。茱莉亚一听这话就火了!
“干嘛来劝我?看我好欺负是怎么的!我做错了什么?怎么不去劝你四哥?!是他要摆那个死样子给我看!我都过去和他说话了,是他不搭理我!”
胤祥苦笑:“你那是好好说话么?还‘喂’啊‘喂’的,我四哥活这么大,可从来没人用‘喂’和他说过话。”
“嗯,他是皇帝老爷,和他说话我得跪着。”茱莉亚翻了个白眼,“有本事他再往外跑啊!一闹别扭就离家出走,他比十岁的小孩儿强多少?我看就是惯出毛病了!”
九阿哥叹了口气:“这话,我皇阿玛都没说过,你说我四哥心高气傲的,怎么偏偏这辈子就遇上你了呢?”
“遇上我,算他前世修来的福分!”茱莉亚没好气道,“你皇阿玛是不会说这种话,你皇阿玛直接圈禁!扒了他的花翎顶戴!送到海南岛去当猴子,叫他光着屁股摘椰子!”
十阿哥一阵狂笑:“我要去告诉四哥!”
他话还没说完,肚子就被九阿哥结结实实打了一拳。
胤祥直愣愣盯着茱莉亚,好半天,他回头对九阿哥说:“我没辙了!真没辙了!”
然而,胤祥转头去劝胤禛,同样没有效果,胤禛一句“我和她的事儿你们别管”,就把他给结结实实堵回来了。胤祥就苦口婆心说,往后就要成一家人了。这样冷脸冷心的对着干,算什么?
“谁说我和她是一家人?”胤禛冷冷道,“她有那资格么?她连旗人都不是。”
胤祥明白,胤禛这说的是气话。但他也不敢再劝。
回来和九阿哥他们诉苦,九阿哥就说,既然是Dr.Crazy,必定性格独特,脑瓜子结构和常人不同。因此不能以常理去说服,胤祥还是不要白费力了。
外号之类不正经的词汇,总是格外有传染力,九阿哥和茱莉亚这么称呼胤禛,慢慢的,十阿哥甚至包括胤祥也跟着浑学,背地里悄悄管胤禛叫Dr.Crazy。
又因为怕胤禛听见发火,所以他们干脆简化为DC。
然而,作为最直接的受害者胤祥,其实是最倒霉的一个。他总说。一家人,闹这种意气之争多不合适,多伤感情啊,不光伤感情还伤胃。难道他们没看见安德烈凄惨成什么样了么?一上饭桌,那家伙的脸就泛白,前两天胤禛和茱莉亚又在饭桌上吵起来,吓得他一弯腰就吐了,仔细看看,那些黑米番薯的,一点儿没消化。
安德烈私下哭求胤祥说他要搬家。要搬回薄荷屋,胤祥恐吓说不准他搬,要不然就给他定罪,就定大逆不道、“妄图私自搬家”的罪。安德烈更想哭了。他说他翻遍大清律例都没找到这条罪。
最后,胤祥不得不向安德烈承诺:他会去和那两个谈,一定要让他们和好如初。
“安德烈说他要得胃癌了。”胤祥生气地对茱莉亚说,“你们就不能忍让一下,别再斗气了么!”
“错不在我。”茱莉亚就这么一句话。
“就算错不在你,也犯不着和我四哥对着干呀。我四哥是真的不爱吃莴苣。他把碗里的莴苣悄悄挑出来扔掉,你装没看见就算了嘛,干嘛非要捡起来数落他?”
“他不吃他给别人呀!”茱莉亚暴跳如雷,“不喜欢吃又不告诉我,说他浪费粮食他还顶嘴!莴苣这种蔬菜多么难得!再过一个月,连莴苣叶子都没得吃!早知道我就添给你九哥了!”
胤祥神情不悦,他嘟囔道:“你就会向着外人!”
茱莉亚一听,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胤祥的脑袋瓜!
“我那是向着外人么?你九哥他们是外人么?人家白天黑夜的在地里苦干,种出来的粮食你难道没吃?”
“可那你也不该骂我四哥……”
“这么嫩的莴苣扔在地上,这是要遭天谴的!我那是特为了给他加强营养,才先挑了最好的出来,剩下的我才装进别人的便当盒!你小子是不是也想学安德烈,来这儿挑拨离间?!”
茱莉亚这么一说,胤祥就瘪了。
半晌,他才小声说:“茱莉亚,你别总逼着我四哥讲道理。有些事情,讲不得道理的。”
茱莉亚被他这话,说得一时愣住:“你是什么意思?”
胤祥叹了口气,他露出些许苦笑:“什么意思,只能你自己去琢磨了。我看见十哥那儿有本《读者》杂志上说,家,不是个讲道理的地方。你一味的要和我四哥讲道理,他就越是不肯和你讲道理。”
被他这样说得,茱莉亚一时无语。
然后,她就愤愤道:“你见过有像你四哥这么说话的么?‘甭拜什么圣母玛利亚了,安德烈,咱们还不如一天三炷香拜拜姑奶奶茱莉亚,反正都是亚字辈儿的,不然姑奶奶不赏饭吃’……你见过有这么嘴损的吗?他怎么不去德云社说相声!”
胤祥想笑,好容易给忍住了,他知道他若是再笑,茱莉亚会更生气。
“就他这刻薄劲儿,我真不知雍正朝的那些大臣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胤祥听茱莉亚说他四哥“刻薄”,这词儿他在那些八爷党那儿听得太多,连父亲都这么看待胤禛,他一时有些生气,就不做声了。
茱莉亚看他不响,又说:“换了是你,你也得气死!”
“可我没被气死,对不对?”胤祥转脸又笑道,“我四哥不是个完人。更不是个神仙,有些事儿他是做得不好,但,茱莉亚。你得教他呀,得想点婉转的办法教导他,懂么?”
“嗯,你把我当成那位年福晋了。”茱莉亚拖长声道,“不好意思。在我这儿,男女平等!”
“我没说男女不平等。”胤祥赔笑道,“你别看人家只是个侧福晋,可她说什么,我四哥就听什么,茱莉亚,这也就是因为这儿没外人,万一有人和你争,你还真舍得把我四哥推给别的女人?你光给他火上浇油,对你自己也没好处。”
他这么说。话里隐约有暗示,茱莉亚就不言语了。
那之后,茱莉亚好像听懂了什么,从那之后,她就不再和胤禛发生正面冲突了。家里气氛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至少没有火药味了。甚至当胤禛故意挑衅时,茱莉亚也不再回击他。那一个很快发觉自己在唱独角戏,于是也停了下来。
于是乎,家里就多了两个“哑巴”。
安德烈已经不呕吐了,但他非常好奇。这两个人的毅力到底有多大,他们到底要坚持多久呢?
日子就在这沉闷的低气压里,一点点爬到了夏天。
因为没有日历,大伙儿只能稀里糊涂过日子。但是对于十分重视节气的古人们来说。放弃以往的习惯却是非常难受的。因此没多久,十阿哥和九阿哥就开始为了“此刻到底距离端午更近,还是距离中秋更近”发生了争执。
十阿哥认为,端午可能刚过去没多久,因为天气越来越热。九阿哥则认为夜晚越来越凉快,很明显中秋就要到了。
他俩争了半天。胤祥在旁边怏怏来了一句:“不管是端午还是中秋,咱既吃不到粽子,也吃不到月饼,哥哥们就别争了。”
十阿哥叹了口气:“粽子月饼的就不说了,我想吃鱼。”
九阿哥嗤之以鼻:“想吃什么自己动手!难不成,还坐屋里等奴才给你端上来不成?”
九阿哥这话本是讽刺,谁也没想到,十阿哥在家琢磨两三天,竟然真的弄出一套钓具来!
十阿哥是照着安德烈背回来的《生活小百科》上的图片做出来的,那套简易的钓具,材料都是胤禛他们平日工作剩下的废料,唯有关键部分是好东西,那是茱莉亚从破旧的商店里拿来的专业鱼线。完工之后,十阿哥将钓竿展示给哥哥们看,他得意得满脸放光。
九阿哥再次嗤之以鼻:“钓鱼的玩意儿做好了,鱼呢?难不成,你就把鱼竿搁在客厅里,鱼就从河里游上来,扑腾进家门了么?”
“九哥你别急呀。”十阿哥很认真地说,“明天我就去钓鱼!咱这儿离长江又不远,我就不信,我连条鱼都钓不上来!”
他这么一说,其余人等都吃惊了。
“你这样怎么出门?”胤禛淡淡地说,“留着辫子,丧尸伸手一抓就抓到了。你出去送死啊?”
“我把辫子绑在脑后头!”十阿哥说,“我想过办法的,用胶带缠在脑后头!它们就抓不住了!”
胤祥试探道:“十哥,你真要出门?”
十阿哥得意地点点头:“对!老十三你跟着我一块儿去吧!我钓鱼,你在旁边端着枪帮我看着!”
一句话,说得九阿哥他们都笑起来。
“那老十三可辛苦了。”九阿哥故意说,“你坐那儿钓鱼,他端着枪在旁边警备,你一条鱼没钓上来,他白紧张一天。”
“怎么会一条鱼都钓不上来呢!”十阿哥气愤地一指门外,“那是长江!长江!怎么可能没有鱼?一定有数不清的鱼!”
十三马上摆手:“我不去,大太阳的,你坐那儿钓鱼,我端枪在旁边傻站着?还不如跟着四哥他们去打猎呢。”
十阿哥错愕,他看看其他人:“可我一个人不敢出门钓鱼啊!你们谁跟我一块儿去?安德烈!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很想帮助您,十爷。”他恭敬地说,“然而我不会开枪。至于我用冷兵器的能耐,您看见了,也就帮着各位补补刀。”
十阿哥沮丧地看了一圈周围:“真的没人和我一块儿去么?”
没人出声。
十阿哥失望之极,他气呼呼放下鱼竿:“难道钓上鱼来你们也不吃么?那好!我一个人去!我就不信,真能撞见丧尸!”
他这么一说,九阿哥赶紧道:“那怎么行!不吃鱼又不会丢命,老十你干嘛那么执着?”
“我就要去!”十阿哥倔倔地说。“我要证明给你们看!我不光能洗窗帘,我还能钓鱼!”
大家都苦笑起来。
看着十阿哥那张气得通红的脸,茱莉亚只好举手道:“那,我和你一块儿去吧。反正这两天地里的活也干完了。”
九阿哥诧异道:“茱莉亚。你真要去啊?这位可是咱家头号‘二愣子’,最没谱的人。搞不好你白晒一天大太阳。”
茱莉亚笑道:“没关系,反正去试试呗,什么事儿都要努力尝试一下。再说我也挺想吃鱼的。”
胤祥迟疑道:“就你们俩?那太危险了,我跟着一块儿去吧。”
茱莉亚赶紧摆手:“不用的。我带足子弹就行。再说江边又不远,真有危险,我们也逃得掉。”
十阿哥和茱莉亚去钓鱼那天,九阿哥他们也正好出门打猎。十阿哥说钓鱼得趁早,所天刚亮就动身了。等他从屋里绑好辫子一出来,茱莉亚噗嗤就笑起来。
“怎么?很难看么?”十阿哥问。
茱莉亚忍笑道:“缠了这么多胶带,你的脑袋活像个快递包——热不热啊?”
十阿哥一握拳:“热死也要钓上鱼!”
九阿哥依然是讥讽的态度:“挖了那么多蚯蚓当鱼饵,我都替蚯蚓心疼!留在地里,给白菜松松土也是好的。”
胤祥笑道:“九哥,你就别笑话我十哥了。等晚上他真给你钓回来大鱼,你怎么说?”
“那只能说明如今长江里的鱼,多得都快漫上岸来了!”
太阳没升到半天,两拨人都出了门,九阿哥他们的目的地就是旁边的公园,胤禛今天也和他们一块儿出门打猎,家里只留了安德烈。
今天的捕猎,收获不错,他们打到了两只山鸡,一头小野猪。一头年幼的麂子。这是这一个月来,收获最丰盛的一次。
猎物到手,大家坐下休息喝水,九阿哥突然噗嗤笑起来。
胤祥看了他一眼:“九哥笑什么?”
“我在想。老十现在是在钓鱼呢,还是坐那儿骂鱼呢。”
胤祥也笑了:“多半是在那儿骂呢。他哪坐得住?现在天这么热,顶着毒日头坐在江边石头上几个时辰不动窝,那是人受的罪么?又不是修佛。”
九阿哥说:“咱去瞧瞧吧!”
“他们在哪儿钓鱼呢?”胤禛突然问。
九阿哥站起身来,一指前面:“茱莉亚和我说过,就在这边的沿江大道上。不远的。咱瞧瞧去,顺便把那小子好好笑话笑话!”
胤祥也觉得有趣,他看看胤禛:“四哥一块儿去看看吧?”
“看那个干吗?”胤禛闷闷道,“过去了,也就是老十坐那儿傻逼似的骂江里的鱼,有什么好看的?”
“哎呀走吧,去瞧瞧!”九阿哥干脆收起地上的猎物,“凑个热闹也好!他要是钓不上来,咱接着钓!说不定真能弄条鱼呢!”
没办法,胤禛被九阿哥这么劝着,只好一块儿往江边走。
午后气温升高,好在他们吃了饭喝了水,体力还行,而且江边微风徐徐,林荫大道绿叶遮天,让人很是神清气爽。
一路上胤祥和九阿哥有说有笑,都在拿十阿哥打趣,很明显,没人相信十阿哥真能钓上一条鱼来。九阿哥还说,就十阿哥那点子小力气,万一咬住鱼饵的鱼大一点,最后都不知道是他钓鱼,还是鱼钓他。
“别指望了,这小子自打出生到现在,有过一点儿出息没?真有出息,那就不是老十了。”
胤祥看看胤禛,他笑起来,这还是他第一回听见九阿哥当着他们俩的面,直白批评十阿哥。
“至少他的DNA还是很有出息的。”胤禛突然说。
九阿哥被他说得一阵爆笑,胤祥却没听懂,还一个劲儿拉着胤禛问DNA是个啥。
一行三个人沿着江边大道正往前走,九阿哥忽然停住了脚。
“怎么了?”胤祥问。
“好像有人在喊什么。”九阿哥皱了皱眉,“四哥,老十三,你们听,是不是……老十在喊?”
那俩也停住脚,屏声静气细听空气里的动静。
的确,遥远的前方,传来非常微弱的呼喊声,虽然太遥远听不真,但四下寂静无人,因此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出。
“……是老十!”胤禛抓住肩上的猎物往前奔去,“快!那边肯定是出事了!”
三个人撒腿狂奔!
越往前跑,胤禛的心就越往下沉,声音越来越清晰,那真的是十阿哥的呼喊,而且呼喊中还带着哭腔,他是在呼救!
……一气儿不要命的狂奔,胤禛他们跑了十多分钟,才远远看见十阿哥站在齐膝盖的江水里,又哭又叫,然而在他旁边,并没有茱莉亚的身影。
“老十!”九阿哥他们叫起来,但是这叫喊丝毫没起作用,十阿哥像疯了似的对着江面狂叫。
胤禛将身上猎物扔在地上,他第一个冲过去,一把抓住十阿哥:“老十!茱莉亚呢!”
“在水里!在……在水底下!”十阿哥大哭道,“茱莉亚被丧尸给拖下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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