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废,胤禛他们都暗自松了口气,虽然早知道事情会如此,但,至少往后这个烦人的家伙再也不能给他们捣乱了,大家不由弹冠相庆。
康熙不再立储君的事,群臣都吃了一惊,大家心想,这下可就进入群雄逐鹿的阶段了,剩下的几个有实力角逐的阿哥们,不得为这个储君之位杀得你死我活啊?
然而他们却都猜错了,阿哥们没忙着你死我活,倒是忙着开欢乐的party,连弘历都被抱出来凑热闹。
八月,胤禛已经在王府给他办了周岁宴,弘历公开的生日仍旧沿用死去的真弘历的出生日期。那次,王府请了各方宾朋,收的礼物也不少。小弘历对此却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席间被抱出来和大家打照面,也一个劲儿打哈欠,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不过今天,他倒是显得兴致勃勃,被胤禛抱在怀里,站在他的腿上,小家伙还一跳一跳的,手舞足蹈,像是要做这整个宴席的明星。阿哥们各自都带来了礼物,当然全都是吃的,金银玉石之类的都太俗气,大家是自己人,也就不讲究那些俗套了,就连还在养伤、没能到场的八阿哥,也让十阿哥替他带过来一罐子手工蜂蜜苹果酱,弘历吃得脸上腮上全都是。
“万人迷。”十阿哥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弘历的小鼻子,“这往后,非得当万人迷不可。就算不当皇上,那也得当大明星,什么戛纳什么柏林什么奥斯卡,一个个大奖全拿遍!”
九阿哥嗤嗤笑起来:“才一岁就这么爱现。四哥,他这爱现到底跟谁学的?”
“谁知道?”胤禛看看弘历,“胎里带来的吧。”
“性格使然。干什么都要别人瞧着他,把人生变成了逛庙会,到哪儿都得留个记号——他怎么不去肉联当检验员呢?”
十阿哥大笑:“所以抓周的时候抓了印章嘛!我看当时四哥的脸都绿了!竟然抓了个印章!”
九阿哥说:“可不是,想想那些被他盖上章子的古画,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爱现呢?爱现大王!”
胤禛本来也跟着笑,但他很快发觉,怀里的孩子开始发火,皱着眉头哇哇大叫。小脸都要气红了。
“喂喂,你们不要再说了,他要生气了!”他赶紧道,“换个话题!”
九阿哥诧异道:“不会吧?他听得懂?”
“一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听懂这些?”十阿哥也吃惊起来,他凑过来瞧了瞧。“不过,确实是生气了!”
“他听得懂的。”胤禛说,“半岁的时候就能听懂一些了。”
九阿哥皱眉道:“这孩子,真不同寻常。就算是心灵相通,这也太灵验了。”
“何止是这?”胤禛叹道,“他现在都会分好坏了,尤其喜欢见人下菜碟。你们是没见他前两天去皇上那儿,乖得像只小狗,而且竟然开口喊皇阿玛叫‘爷爷’。谁都没教过他。”
“我的天!”
胤禛抱着弘历,亲了亲他。是在安慰孩子。然后他做了个手势,让乳母进来,把弘历抱走。
“干嘛抱走他?”十阿哥莫名其妙,“孩子要睡觉了?”
“不是。”胤禛停了停,才说:“有些话,不能让弘历听见。”
十阿哥笑起来:“四哥你也太小心了,他才一岁啊!他懂什么!”
“这你就错了。”胤禛严肃道,“我还告诉你们几个,往后,千万别当着弘历的面口无遮拦的。这孩子什么都懂。大人说的话,他都能记下来。你们现在说话不走心,觉得没什么,到时候被他吓一跳。可有你们受的。”
九阿哥他们面面相觑!
“而且别看他在客人跟前这么乖,这么可爱,其实他平时在家,臭屁得要命,谁都不放在眼里,就是个自大狂。尤其还喜欢欺负弘时。”
“这怎么可能?”九阿哥讶异道。“弘时都是大孩子了,他才一岁呀!”
“对啊,就因为这,起初我都上了当。这小子超级狡猾:只要弘时靠近他,他就像马蜂蛰了一样嚎啕大哭,那声儿特别吓人。我开始都还以为弘时用手掐他呢!也怪我,不明真相,起初还真的打了弘时。后来我才发觉不对劲,原来是弘历栽赃他哥哥,哭还算好的,他还吐,还自己往床头撞!弄得好像弘时真把他给欺负惨了一样,吓得弘时见了他就躲……”
“我靠!”十阿哥震惊得语无伦次,“这这这……这还是孩子么!一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种心机!”
“所以我才说,你们几个都小心着点,别再把他当孩子了。”胤禛认真道,“弘历耍的那些把戏,连弘时都不会。可是你们看,他这么可爱,这么讨人喜欢,你要是骂他两句,他做个卡哇伊的表情你就骂不下去了。就算诬陷了弘时也没人怪他,都说,一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做那种事?肯定弄错了。我就算想打他,也下不去手,大人小孩,到他这儿全都得认输。”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好半天,九阿哥才小心翼翼道:“四哥,你是怎么教育他的?这往后长大了是要当微笑杀手啊?”
“少胡说。一岁的孩子我还能怎么教育?”
“可他确实不正常啊!”
“我知道。”胤禛低声道,“茱莉亚也承认了他体质特殊,但她不肯把真相告诉我。”
“这么说,八哥曾经的怀疑,有可能是真的?”九阿哥慢慢道,“俞谨恐怕确实对这个受精卵做过手脚。”
十阿哥慢吞吞道:“按照四哥这说法,弘历不就成布谷鸟了?挤进人家的巢,把人家的雏鸟都给推出窝去……”
胤禛一听,立即道:“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我已经和弘时承诺过,往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相信他。弘历这小子虽然鬼头鬼脑的,我现在也看穿他的那些小把戏了,他想借此让我和弘时反目,那是没门的!”
“可,四哥你心里是很喜欢弘历的。对么?”十阿哥说,“现在他还小,玩的这些小把戏你也看得出来,但是这往后。等他长大了,还是这样的脾性,四哥和他的感情却更加深厚,到时候其他孩子的遭遇会怎样,你难道不担忧么?”
胤禛良久无语。最后他才说:“如今不是还早么?我觉得,我能做的还有很多。就算这孩子脾性真的很毒很坏,我也会慢慢给他改过来。”
他停了停:“况且,我也没法把他赶出府去呀,没听说过乾隆是在王府外面单独长大的。”
九阿哥点点头:“幸好弘历看来很依恋四哥,就算是自大狂,他在四哥这儿总还是有所收敛。不过,既然这孩子的脾性是这样的,往后大家也都小心些,最好不要再把他当普通孩子。尤其,不要再当着他的面‘乾隆乾隆’的。他会记住的。”
兄弟们的这番对谈,在那之后,让胤禛反复思考。
他其实很想去问问茱莉亚,弘历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但他明白,茱莉亚不告诉他,那一定是为了他好。茱莉亚是不会看着他身处危险还不闻不问的。
十阿哥说得对,他确实很喜欢弘历,不是因为承担了抚养的义务。甚至,也不仅仅因为他是从茱莉亚的身体里分娩出来的。
他就是喜欢弘历,从一开始看见这孩子,胤禛心里就莫名的喜欢。那感觉,就仿佛当年看见自己第一个孩子出生,是近似血脉相连的那种蓬勃爱意。
如果说亲子之间也有符合胃口这种说法,那么弘历就恰恰是最符合胤禛胃口的那种孩子。无论他怎样哭闹,怎样顽皮,都不会让胤禛厌烦他。弘历那样欺负弘时,胤禛痛心是有的,生气也是有的,但也没有对弘历产生丝毫的恶感。当然话说回来,他就没见过不喜欢弘历的成年人——这小子,天生就是个万人迷。
不过,难道自己要不明真相一辈子么?胤禛想,难道自己,就真得被关在这三百年前的大清,毫无新意的度过一生一世么?
转眼一年又过去,这一年发生的最大事件就是太子被废。心理上卸下了这个大包袱,众人都轻松了许多,然而想起,接下来还有这么多年要熬,一个个又都十分郁闷。
“越呆越不想呆。”十阿哥抱怨道,“我不想呆在清朝,就算给郡王当,我也不想!人家都是朝前走,人家那边,科技发展一跃千里!可咱们呢,偏偏倒退着走,闷死我了!人家那边,手里已经拿到第十代苹果了!咱这儿呢?苹果还挂树上呢!”
其实十阿哥的抱怨,人人心里都有。只不过其余几个不像他那样,轻易就把心里的话给倒出来。
而胤禛心里除了抱怨,还存着一些秘密。
上次,他抱着弘历进宫去见茱莉亚,期间茱莉亚告诉了他一个消息,她说,当年她逃离研究所的时候,特意在那边给安德烈留下了密码。
“如果他能察觉,就能像我一样逃过来。”茱莉亚说,“但如果他也逃过来了,那就说明那边的情况,真的糟糕透了。”
胤禛被她说得一愣:“安德烈?哪个安德烈?”
“你们都没见过的那个,第三个。”茱莉亚说到这儿,轻轻叹了口气,“他也是研究所的人员,当年在我爸手下……后来我爸不在了,他也没走,继续留在研究所里。但他和俞谨的关系一直不大好,安德烈清高自傲,特别有骨气,所以瞧不起俞谨那种走夜路的小人。俞谨呢,鉴于安德烈他父亲的身份,再加上安德烈是研究所的核心力量之一,倒也不敢拿他怎么办。问题是,我逃走之前就已经听说,安德烈和他父亲的关系已经非常僵了,似乎也被俞谨的势力给逐出了研究核心。”
“怎么说!”
“弗兰克鬼迷心窍!”茱莉亚长叹一声,“他被俞谨给灌了迷魂汤,完全丧失了理智,一心一意跟着俞谨搞那些见不得人的研究——不然你以为研究所哪里来那么雄厚的资金?他一个,叶子慎一个,都是被俞谨给蛊惑的金主。”
胤禛这才想起,俞谨提到过,斯托克集团在背后给他撑腰。
“弗兰克和安德烈的关系在恶化,我听说他打算剥夺安德烈的继承权……俞谨这个恶魔!你看,他竟能让亲父子反目为仇!我当年真愚蠢!阿恺要杀他,我他妈还去阻拦,早知我就不该拦着!”
她的声音直发抖,胤禛紧紧抱着她,他不清楚内幕,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茱莉亚。
阿恺这个名字,胤禛听见过两三次,都是茱莉亚在熟睡的噩梦中,不自觉喊出来的。
“阿恺是谁?”他终于还是问。
茱莉亚垂了垂眼帘,好半天,才哑声道:“是我弟弟。他已经死了。”
弟弟?胤禛心里诧异,不是说人际关系都是对应的么?韦明玥没有弟弟呀!
然后,他听见茱莉亚继续道:“我之前一直被囚禁,也没法见到安德烈,但我在一些地方留下记号,还有密码。如果他想过来,应该是可以突破防线一个人逃过来。虽然我并不希望这种事发生——一旦安德烈也过来了,那就说明,研究所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胤禛想了半天,又问:“茱莉亚,这个安德烈是什么样的人?”
“奇才,人类精英,天赋异禀,研究领域跨越多门学科。”茱莉亚微微一笑,“我是那种从小被称赞聪明的女孩,但安德烈不是,你不会称赞他,因为你知道他就是个天才,只需要仰慕就行了。我在研究所的那两年,完全是以仰慕雪山的姿态望着他呢!而且我父亲当年,十分器重他……”
提到自己的父亲,茱莉亚就自动收住了口,似乎她并不想和胤禛说起往事。
后来,她又叮嘱胤禛,暂时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八阿哥他们。
“原本也是泡沫一样虚无缥缈的希望,你告诉他们了,也只是让他们白白寄托念想。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重,那很伤人的。还是再等等看吧。”
茱莉亚说得挺隐晦,胤禛却能从她的意思里听出东西:她自己仓皇出逃,手无缚鸡之力,几乎无法对这个状态做任何事。但安德烈很明显就不同了。如果安德烈过来,那么这个死水一样的局面,就有希望被打破。
但安德烈一旦过来,就说明他自己的人生出现大问题了,不然,好端端的人家何必逃到几百年前来?
因此,胤禛也实在没法衷心盼望这种事的发生。(未完待续。)
PS:新的大幕就要拉开了。(以及,我这边账号好像出了问题,怎么都回不了贴,目前在研究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