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不知该如何答荆沉玉这个问题。
她总觉得自己有多话要说,可看着他的眼睛,靠在他怀里,所有的话争前恐后唇边,却不知该先说哪一句。
她愣在那,脑子里空空的,干脆放弃思考。
荆沉玉沉默一会,用一种她难以拒绝的语气说:“不用急着答。”
昭昭动动,手抓住他的衣襟,力有些紧。
“我有很多时间你想清楚再答。”
他又亲一下她的额头,昭昭闭着眼,终于知自己想说什么。
“你身上怎么。”她很直接,“瞒我什么,在说,不然我就走。”
两人终于有进展,荆沉玉做梦都不敢想这样的事,哪里肯让她走?
他也没怎么纠结,便将本想一直瞒着她的事情全说。
如实相告固然有在博取同情和感的嫌疑,他之前不耻于此,更不觉得昭昭会在意,但在不一样。
在知这些之前她已经做改变,在再说就没有那样多的顾忌。
若他真的失心疯,也得让她早有防备,免得被他所伤。
真的失去理智不再像自己的时候,总要有个人帮他结一切。
“那日你在幻境里失去意识,是因为神女剖心。”
荆沉玉简短精炼地复述一遍昭昭不曾看见的幻境结局,她在他怀里怔怔听完,后撤身子紧紧盯着他的脸。
“心脉?”她不自觉按着自己心脏跳动的位置,“……心魔是宿身上的一部分,强行剥离,肯定要一个完整的人失去点什么,不是神魂上的,那就是心上的,宿的心肯定要……”
她多聪明啊,几乎一下子就想明白原理。
她有些说不下去,顿许久才再次开。
“幻境里神女的选择比较极端,干脆直接心挖给沧海,但你选择比较正常的方式,将与我有关联的心脉剥离,送入我的体内。”昭昭垂下视线,手抓着裙摆分析,“所以我们在虽然不再是生死与共的关系,却仍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
她独立跳动的心脏,用属于荆沉玉的心脉。
所谓的分割,其实在某种意上,也算不得真正的分割。
无论什么地方,无论谁先离开,谁会留下,她身上总会有他的东西存在。
哪怕她再讨厌他,她心里也永远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理上的一席之地。
在可能不单单是理上……
昭昭再次望向荆沉玉,胸腔内热流涌动。
她借着昏暗的光线描绘他的模样,其实她不问,他肯定不会动说这些事,她问他便说,言语中毫无保留,面上也没带任何挟恩图报的意思。
他真的只是纯粹再叙述这件事,说完之后还有一个请求。
“若我之后真的难以自控,做什么伤害你的事,不要手软。”荆沉玉冷静,“亲手杀我。”
昭昭拧起眉,感觉刚才不错的气氛全都被破坏。
该说不说这就是修杀戮之剑的剑修吗,遇见事情想的都是杀或者不杀,就算这种时候也要说一句“亲手杀我”,也不想想时值此刻,她底还能不能下得手。
昭昭吐气与他分开,离得远些冷着语气说:“,没问题,放心吧,我不会手软的,杀你简直是我做梦都想做的事,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她故意这样说,带些愤愤之『色』,可荆沉玉像……没听?
白发蓝眼的剑君眼睫颤动,颔首:“是,这件事交给你,我放心。”
这是他选择的结自己的人,真那个时候也算是真正偿还一切,合适不过。
她说不会手软他也完全相信,因为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杀他的确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可是……后知后觉的,荆沉玉望向昭昭负气离开的背影,微微偏头面『露』茫然。
她生气。
为什么?
荆沉玉脑子里还在困『惑』这个问题,人已经追上去。
不管为什么,先追上去歉总不会有错,这是他和昭昭相处这样久以的经验之谈。
魔族村落。
江善音收荆沉玉的传音时正和曲春昼、元采衣在一起。
元采衣从朔月宫便尝试联系师尊,枢阁有独特的联络秘法,哪怕他身上所有的东西包括身份玉牌都被魔族毁掉,依然很快找曲春昼。
元采衣带着一起逃的修士们江善音所在的魔族村落外,未能顺利进去,因为这是人的地方,他们是被救之人,已经在里面的几个都在被赶,刚逃的更想进去。
除元采衣外,其他正修士们也不太相信这些魔修。
他们刚被这些魔修的同族折磨囚禁过,会觉得这里不安全也正常。
后解决一切的是江善音。
家都记得这位枢阁的堕魔弟子,她身边就站着枢阁的司命,她曾经的师尊。
“心存疑虑就走。”江善音冷声,“人可以分人坏人,魔怎么就不行?你们思想狭隘,始终觉得魔族皆恶,与我也不是同路人。昭昭救你们,也不会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报答什么恩情,你们在就走,走之前先清洗掉关于这里的记忆。”
这些人不相信他们,他们也不相信对方。
清洗记忆要动神魂,这是非常危险的法术,由魔族施法他们很是抗拒。
神魂灵府对一个修士的重要『性』自不待言,他们既然信不过魔族,就更不会脆弱的地方暴『露』给对方。
局势陷入僵局,江善音本想强行那么做,但曲春昼站。
“我。”他没戴幂篱,说话时谁都不看,只盯着地面,“若你们连我也不信,那便依着此地人的意思,强行为你们洗去记忆。”
枢阁是修真界的宗门之一。
司命曲春昼更是阁内地位不凡的存在。
他的话,他们自然信得过。
可其中也有顽固的人。
那人被魔修折磨得遍体鳞伤,赤着双眸:“司命不要被你入魔的徒弟给愚弄,魔族皆孽,哪里分什么坏!不过是伪装罢!如今仙魔战在即,他们如此肯定是居心不良,搞不我们会被利用,在神魂上刻下什么符咒,于战之中被摄魂,做不可挽之事!”
若夜月眠没死,魔族还有人率领,此人假设的这种事一定会发生——要不然朔月宫抓这些正修士做什么?
可夜月眠死,救他们的人是昭昭和荆沉玉,与朔月宫无关,他这么说还是以偏概全。
江善音耐心告罄,不顾几人反对,强行上前一个个替他们清洗记忆,其间情势不可谓不惨烈,有两个修士反抗过于激烈,被江善音一掌拍下去,本就有伤在身的他们险些断气。
见此一幕,余下的人都知若不同意难得善,只能冷着脸接受。
元采衣当然是不需要清洗记忆的,因为他持有和师妹师尊一样的态度。
其他人失记忆被丢去交界处,村落外已经只剩下他们师徒三人。
见江善音的所作所为,魔族村落的魔们都对他们没那么抗拒。
虽隐居在此,但枢阁的名号他们也是知的。
关于司命亲传弟子入魔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
孩子们缩在父母身后,都在因为方才的事情黯然神伤。
江善音动走过去,弯下腰对一个女孩笑笑:“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伤心,下人那么多,不可能都如他们一样想,你要相信,总共有一,站在我们这面的人会是多的。”
小女孩懵懵懂懂:“真的吗?”
江善音点头:“真的。”她伸手,“姐姐可以同你立誓。”
小女孩看着她伸的小指,犹犹豫豫地抬起自己的手打算和她拉钩,但被母亲阻止。
她仰起头,看见母亲缓和的脸『色』。
“立誓就不用。”她叹气,语气复杂,“你们三位若还想留下,就暂且在这里住几吧。”
她带着孩子要走,小女孩不自觉头看过,江善音直起身喊住她们。
“前辈,我是认真的。”她极其认真地说,“早晚有一魔界可以和修界和平共处,我们都可以拥有平凡的生活。”
她望向那孩子:“你们用在孩子上的修炼之法可以为此事帮忙,若真有这样的机会,你们愿意将这个法子贡献吗?”
只要改变魔修的修炼方式,让他们不再被体内魔气左右,就可以让魔修变得平和,冷静。
其实相当一部分魔修入魔之前都算是不错的人,他们都如江善音一样遇见一些不的事。
之后控制不住体内魔气,被魔气『操』纵,开始惨无人的修炼,然后再也无法头。
江善音不愿变成这样,也不希望以后的魔族变成这样,所以需要一个改善这些的修炼方法。
这座村子所用的方法恰解她的燃眉之急。
带着孩子的女魔修背对她许久,才轻不可见地点一下头。
“或许……”她的声音很低,带着『迷』茫,“若真有那么一,我自然不会拒绝。”
可真的会有那样的一吗?
千万年,仙魔势不两立,从未见过有这样的事情。
他们很难去相信真的会有转机。
可若真的有……谁会拒绝呢?
没人能拒绝,他们亦然,所以真有机会,一定不容辞。
师徒三人村落里,寻曲春昼之前疗伤的屋子。
刚坐下不久,还未交换信息,荆沉玉的传音就。
荆沉玉的传音符和人不同,他的传音符可以穿破所有修为低于他的人所设下的结界,这基本于这传音可以无所不在。
且他用的符纸也很独特,朱砂下的黄纸面上印有剑宗图腾,江善音乍一见,只以为是九华剑宗的谁找她,哪想符纸烧毁,响起的竟是那个熟悉有些陌生的声音。
“夜月眠已死,速朔月宫。”
“什么??”元采衣第一个惊讶,“魔尊死?”稍顿,才反应过,“,这声音,若我没听错,是剑君吗??”
虽然荆沉玉早就放弃剑君之位,可家还是习惯如此称呼他,千百年的习惯真的很难改变。
曲春昼掐指一算,很快:“是他。”他眉宇间凝着几分难言的愁思,“他在朔月宫,其他的为师算不。”
往常这种事情都只因一个人。
曲春昼迟疑片刻,肯定:“他与昭昭在一起。”
江善音很快想和昭昭一起去朔月宫的白衣修士。
那个时候就觉得奇怪……在想,所有的奇怪都有解释。
“既然君上说魔尊死,那肯定是死。”江善音,“他寻我过去,我先过去看看。”
她转身要走,元采衣倒没说什么,反而是曲春昼。
“为师与你同去。”他竟是有些急切地跟上。
江善音一愣,头:“师尊,那可是朔月宫,是魔尊……”
“是魔尊陨落之地。”曲春昼人生第一次打断人说话,对方是自己的弟子,还算熟悉,这让他没有特僵硬,他也不看对方,只说,“走吧,仙魔战在即,时间不人。”
江善音想师尊的身份,身为枢阁司命,修真界担负为下堪算运之人,若有他从旁协助,她和昭昭的计划会更实。
师尊那样的算子能,若真的堪算和平的未,会更有说服力。
如此一想她没再拒绝,与曲春昼一起前往朔月宫。
师尊师妹都去,元采衣也没理由留下,跟着一起离开。
朔月宫上正进行着一场集会。
月下宫殿有着极的场,场笼罩着月光,所有魔修皆站在这里,表情扭曲地看着几级台阶上长身玉立的白发剑君。
荆沉玉,是他妈的荆沉玉!
他们的生死仇人荆沉玉啊!
想报仇吗?可太想!
打得过吗?他都快飞升,肯定打不过啊!
所以怎么办?当然是认怂啊!
魔修就这点儿——实。
权衡利弊之后,没有任何魔修鲁莽行事,全都按照昭昭的要求排排站,毕竟不管是荆沉玉还是她,就没一个是他们打得过的。
一个都打不过,更说两个加一起,他们除听话无选择。
这要是换正修士,那宁死不屈的劲儿,估计场的墙壁得被血洗——那可是块撞头以死明志的地方。
“如今魔尊已死,你们可对今后有什么打算。”
昭昭站在台阶上朝下看,问完他们又跟荆沉玉传音。
“他们身上的造化印记怎么样?”
荆沉玉扫一眼她心音:“每个都有。”
“重吗?”
“很重,深红『色』。”
般若在荆沉玉手中蠢蠢欲动,这是想要这些造化魔祭剑。
昭昭眯眯眼,有些烦恼,既然是这样作恶多端的魔,像留下没什么处。
他们很识时务没错,可这份识时务改日就可能用在人身上。
都是些墙头草啊。
其中还不乏对夜月眠很忠心,一直想着报仇雪恨,只是暂时装作乖顺的魔。
真难办。
正这样想着,几光跃上朔月宫,昭昭眼睛一亮:“善音!”
江善音御剑而,有点被场上的画面震撼。
“这是……”
昭昭将在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她:“魔尊已死,群龙无首,他们需要一个新老,我觉得这个人你合适。”她指指其中几个,接下的话是传音,“但他们每一个都做过坏事,死不足惜,可以利用但不能信任,若真想用谁,还要你自己去寻可信的。”
江善音有些懵,一时甚至没注意存在感很强的荆沉玉。
“昭昭,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以……”
“你可以。”抛开原书里的恋爱脑,统治魔界的事她其实做得不错。
“我不行。”江善音自我否认,“还是你,这种事怎么可以交给我,我会搞砸的,除魔尊是你的功劳,我怎么能坐享其成。”
昭昭按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看着我,善音,紧张。”
江善音屏住呼吸,茫然地与她四目相对。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可以,你很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也要相信自己能做,这是你此生第一次有特想做的事不是吗?给自己一点信心。”她拍拍她的肩膀,“至于我,我还有的事要做,我这个人比较自私,比不你,我们说起的那个愿望的确是我所期待的,但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江善音后知后觉地望向荆沉玉,对方俊美绝伦的脸上那双蓝『色』的眼睛始终在昭昭身上。
“……我知。”她渐渐明白什么,有些为难和慌张,可时地利人和,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她想做一件事,什么都不如在这件事重要。
昭昭注视着她转过身,很快进入角『色』,无声地退一侧。
她还不忘拉着荆沉玉。
荆沉玉跟着她走远些,见她始终望着场的情形,薄唇微动:“你有何事可交给我去做,你留下与她一起。”
他看得她很想留在这里。
他也没看错,她是很想和江善音一起做这件事,但一这是原书里属于女的剧情,她已经搞『乱』太多,不想再这件事也搞『乱』,二……
她望向荆沉玉,淡淡:“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做,你没办法帮我。”
荆沉玉皱起眉:“我可以。”
他不太接受否认他的话,不管遇见什么事,他的第一想法永远都是:我可以。
但昭昭重复:“你没办法帮我的。”
荆沉玉想说什么,被昭昭抬手打断。
“因为我要做的事与你有关。”
荆沉玉怔在那,惊讶地望着她。
“仙魔两界的事我们从旁协助就,其他的交给善音。”昭昭认真,“我在心里想做的,是让你完全起。”
她抚过他的脸,在朔月宫带着焦灼之气的风中低声:“不管是外伤还是内伤,或者是心上的伤,我希望你全都起。”
“……为什么?”荆沉玉听见自己有些艰涩地问。
昭昭似乎笑一下,又似乎没有。
很久很久,她才开头有些失神地低声自语般:“因为……我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