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四年十二月十三日一大早,夕颜便已经为胤礽穿戴整齐。一身金黄色暗龙纹大襟朝服,披领及裳均表以紫貂皮,而袖端为薰貂皮,两肩及胸背部各绣一条正龙纹,襞积则绣以行龙纹,间以五彩丝线织成的朵云作为点缀。那朝冠则为青狐皮所制,且冠檐皆上仰,上缀以朱纬,冠顶为金龙二层,镶以十颗东珠,并于其上衔红宝石。全身上下处处都透露出皇家庄严华贵之意味。
这朝服是康熙为了他而特制的。那朝冠所用的是去年闽浙两广总督上贡的产自西藏的玉墨青狐的狐皮,珍贵非常。这样的狐皮与普通的狐皮相比不但柔软光滑,且重量还要轻上许多。不会对年幼的胤礽那稚嫩的颈子有所伤害。
康熙总归是个讲究情分的人,否则怎么会对小胤礽如此上心呢?
夕颜的心突地软了下来。顺手为胤礽带上一盘珊瑚石的朝珠,认真叮嘱道:“保成,一会册封典礼上会有很多人,你别哭闹,那样皇阿玛会生气的。知道了么?”
胤礽揪着衣服上的小小朝珠,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奇的四处打量着。嘴上却坚定的回答道:“恩,德娘娘,保成知道了。”
夕颜刚笑着吻上了他那白嫩的脸颊,便听见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浑厚而有力:“朕的儿子自然聪慧乖巧,你要有什么不放心的。”
夕颜转过头,便看见康熙立在那里,那雕刻般俊美的脸上显现出平时没有的温柔表情,连原本乌黑深邃的眸子此时都含满了笑意。夕颜就那样瞧着,一不小心便陷进他那温情柔和的目光中,瞬间便红了脸颊。
他慌忙的低下头想掩盖那内心的悸动,随即上前,微微福身:“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行礼之后突然发现身边的小人儿丝毫没有动静,便心中一急,忙不迭的喊道:“保成,快给你皇阿玛请安!”
胤礽歪着头望着康熙,突然嘴边扯起一个甜美的微笑,踉跄的跑到康熙身边抱住他的腿讨好道:“皇阿玛对保成好,不忍保成跪在那。保成这就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康熙俯下身双臂一收,便将胤礽抱在了怀里。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你瞧瞧你瞧瞧,朕的保成这么小就会讨皇阿玛的欢心了。怎么能让朕不喜爱呢?”
夕颜笑瞪了胤礽一眼,哪知胤礽竟然不怕,还向她吐了吐那小小的粉舌,那模样说不出的可爱。被他这么一闹,夕颜方才的害羞竟也烟消云散了。
康熙抱乏了,便顺手将胤礽递给了一旁站着的奶妈。自己又和夕颜说了几句宽心的话,便连同胤礽一起向太和殿走去。
册封典礼举行的很是顺利。具夕颜派出去打听的小余子所说,康熙对于胤礽实在宽厚无比。由于胤礽年幼,本十分繁杂的程序因康熙的怜惜而多有略去。且剩下的程序多是胤礽的奶妈抱着其完成。而在文武百官向新太子磕头以表朝贺的时候,胤礽竟安稳的坐在那儿,既不哭也不闹,一点打怵的样子都没有。
众大臣也因此对他刮目相看。毕竟是一个不到两岁的孩童,能有这么大的魄力,着实让人赞叹。
最后当礼部尚书正式授予胤礽皇太子册和宝印之后,本应由奶妈抱着的他却执意的下了地。凭借着自己那稚嫩的身躯生硬的在御杖前行了三跪九叩之礼,以此向康熙谢恩。他的表现不但让康熙龙颜大悦,赞不绝口,也赢得了现场大臣们的支持。
于是,胤礽名正言顺的正位东宫。在满朝文武大臣的呼喊声中由二阿哥变为太子殿下。
册封仪式之后,胤礽便被奶妈抱着,亦步亦趋的随着康熙回到了永和宫。
夕颜算好时间,便由曼儿搀扶着站在永和宫门口翘望着,待看到两大一小三个身影之后,悬着的一颗心方才落了下来。
她疾步上前,匆匆向康熙行过礼,便将胤礽从奶妈手里接了过来。确认孩子没有什么异常之后,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保成没有出什么岔子吧!”康熙扯过夕颜的手,只觉着光滑无比仿佛绸缎般让人迷恋。便不自觉地轻轻捏了捏她那纤细的手指,安慰道:“保成是龙子,朕的儿子,能出什么岔子?夕儿你还是不要太过操心了。”说罢也不等夕颜回话,便牵着她进了永和宫。
当夜,康熙留宿永和宫。
懿妃坐在梳妆镜前,正仔细端详着自己。在后宫中,最重要的便是容貌。她不允许自己的容貌有丝毫改变。菱儿轻手轻脚的为她卸下那些华贵的簪子,又拆了发髻。之后拿着篦子一下一下篦着那已经披散在背后的三千青丝。懿妃觉着舒服,正阖目养神,小单子便从外面进来打了个千儿恭声道:“启禀娘娘,惠贵人求见。”
懿妃并未睁眼,慵懒的答道:“哦?这么晚了她来干什么?”小单子答道:“她说有要事与娘娘商议。”闻言懿妃猛地睁开眼,俏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喜悦之色:“传她进来吧。”小单子应声退下。
惠贵人随着小单子进入了内殿,随即向倚在贵妃椅上的懿妃福身请安。懿妃抬眼,眼前的女子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腻白皙如那上好的羊脂白玉,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她心中不由暗自冷笑,好一个美丽娇媚的可人儿。只不过即便这样的美人儿,如若不得皇上青睐,再倾城倾国又有何用?还不是走投无路来投靠她?
虽这样想,面上却不曾显露半分。依旧柔和的笑着:“妹妹快起来,赐座。菱儿快去拿皇上赏赐的碧螺春来给惠贵人尝尝。”惠贵人,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皱,谄媚的笑道:“谢娘娘。嫔妾知道这么晚来打扰娘娘休息实属嫔妾之错,还请娘娘恕罪。”
懿妃伸出五指,掌心朝外,仔细端详着那似血般红艳的蔻丹,漫不经心的说道:“妹妹说的哪儿的话,你我姐妹之间不必那么客气。本宫巴不得妹妹日日来陪伴本宫。反正妹妹在自己宫中也无所事事,倒不如来本宫这里,如果运气好还可以一睹龙颜呢!”说罢自个倒咯咯笑了起来。
惠贵人恨的几乎要咬碎银牙,却特意忍住了自己的怒火。心中反复的提醒自己来到这的景仁宫的目的。
这样想着,倒释怀了,便又满脸堆笑道:“娘娘说的是,与嫔妾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嫔妾此次前来,倒是有一事相商。”懿妃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面上却佯装不知:“哦?妹妹不妨说来听听。”惠贵人却并未开口,只是四周看了看,眼中尽是警惕之色。懿妃知晓了她的意思,便屏退了内殿内所有的宫女,并让小单子到门外把守,自己只留了菱儿在身边伺候着。遂道:“妹妹有何话便直说吧。菱儿是本宫的家生丫鬟,从本宫入宫时就跟着本宫,妹妹并不用顾忌她。”
闻言惠贵人松懈了警惕,颔首小声说道:“姐姐对皇上立二阿哥为太子有何想法?”懿妃挥挥手好似事不关己的说道:“本宫并无所出,谁当太子对于本宫来说并无关紧要。”惠贵人魅惑的笑着,眼神中充满了欲望:“难道姐姐想一直这样?倘若无子傍身,即便姐姐做到皇后的位置又能如何?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以后改朝换代,太子即位,姐姐即便是皇后也只是母后皇太后,太子的生母才是圣母皇太后。难道姐姐想要权柄下移,将权利拱手让人吗?”
懿妃心中暗笑,面上却骤然冷了下来,抬手指向惠贵人的脸,疾声厉色道:“放肆!你知不知道你再这么胡说八道本宫可以治你个不敬之罪!”
惠贵人不知懿妃心中真实的想法,来这儿之前满心以为懿妃会赞同她的说法而与她合作,谁知她却勃然大怒。当即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嫔妾口无遮拦,请懿妃娘娘恕罪。”懿妃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很无奈的说道:“起来吧。其实你说的这一切本宫岂是不知?只是这么些年了仍无所出,本宫能怎样?”
惠贵人眼睛一亮,连忙匍匐向前趴在懿妃脚边,欣喜道:“嫔妾有一方法,不知懿妃娘娘可否同意?”懿妃俯下身子,眼睛紧盯着惠贵人那突然神采奕奕的脸庞,不动声色的说道:“什么方法?你且说来听听。”惠贵人回望着懿妃,心中陡然有了底,说话也足了气力:“嫔妾想让胤褆做懿妃娘娘您的孩子。”
懿妃故作惊讶的否决道:“这怎么可以,胤褆是你的孩子,你还健在,他又怎能做本宫的孩子?”惠贵人急忙抓住懿妃的裙摆,连声解释道:“懿妃娘娘,您知道嫔妾出身微寒,皇上又不待见嫔妾。不怕娘娘笑话,嫔妾已经三个月未曾见到皇上一面了……”说到这,惠贵人的眼眶微红,模样甚是楚楚可怜。“胤褆是皇上的长子,本应该受到宠爱和注目。若不是嫔妾拖累了他,他又怎能不受他皇阿玛的重视呢?所以嫔妾想,懿妃娘娘你的出身高贵,又和皇上有着多年的情分,感情甚好。若您做了胤褆的额娘,定会为胤褆换得一个好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