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这天晚上睡得很香，一夜无梦。
其实在学院这么多年，路明非也养成了警觉的好习惯，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也会在第一时间醒过来。只是没想到这次回叔叔家，睡得这么沉。
直到第二天一早，婶婶在客厅打扫卫生的声音把路明非弄醒。连续的大雨，让地板有点发潮。
婶婶一边拖地一边喊：“快点起来，两个大男人怎么睡这么晚。”
外面的雨还没停，厚厚的阴云笼罩着天空，虽然是白天，客厅也亮着灯。
路明非穿着睡衣走到门口，送牛奶的师傅穿着雨衣站在门口。看起来跟叔叔家很熟悉，“呀，你们家儿子啊，帅气的呀。”
“我们家侄子，美国名牌大学毕业，昨天刚回来的。”婶婶拄着拖把，回头对师傅说道。
“了不得哦。”师傅竖起了大拇指。“好多小姑娘追的吧？”
“以前日本有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追我们明非，后来怎么样了？”
路明非愣住了，连婶婶也记得那个女孩啊。虽然看起来婶婶不喜欢她。“她回家了。”
“上学的时候嘛，是要以学习为主的。不过现在毕业了，还是可以把人家找回来的。”
这时送牛奶的师傅摆摆手，继续去送下一户人家。路明非没有接话，反而问起了路明泽的事情。这些年走南闯北，路明非也练就了一副好口才。高情商问答信手拈来。
“婶婶，明泽这些年怎么样了？”
“在国外上学，比你低一个年级。明年也准备让他回来，国外乱得啊。我还记得日本那次，好好的一起去旅游，结果突然遇到什么动乱，我吓也吓死了。幸好你们都没事……”
中年妇女就是这样，一打开话匣子，就滔滔不绝。也不知道是有太多话要说，还是有太少的人可以说话。
婶婶一边打扫，一边说话。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厨房。
“明非，把冰箱里猪蹄给我拿一下。昨天买的，特别好，好不容易抢到的。一会解冻，中午可以做红烧猪蹄。”
路明非嗯了一声，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是葱、大蒜、猪蹄、辣椒酱……跟他在国外吃的那些高级食材没法比。一小勺白鲟鱼的鱼子酱，大概就能把整个冰箱的东西买下来。
把猪蹄递给婶婶，顺便还拿了生姜和大蒜出来，路明非想着一会去腥肯定要用。
婶婶对路明非的眼力劲很满意。接过生姜和大蒜，把生姜放在水龙头下冲了下。
“你打小呢，比明泽懂事些。虽说成绩不是很好，但也没让我们操心。其实我是觉得，小孩子不在爸妈身边，还是不太好的。所以现在电视里都说，这样的小孩‘缺爱’的。”说到最后一句话，婶婶的声音也低了些。
“也没什么的，在叔叔婶婶家，我也很开心。”路明非轻声说。
“你不说，大人也还是看得出来。你妈妈是很有格调，我一辈子也比不上她。但要我说，再重要的事情，我也不管，我还是得先管我儿子。”
路明非微笑着没说话。
“你这次出国见到你爸爸妈妈了没？”
“见到了的。”
婶婶低头择菜，嘴里没停：“他们好多年没回来了，不过你爸爸，前段时间回来了一趟，你知道吗？”
路明非脑海中轰了一声，老爸……回来了？
他回想起避风港中那个儒雅的男人。他是末日派的路秘书长，也可能人类最后的希望。但唯独不是一位父亲。
“他……回来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住了一天就走了，也没打个招呼，可能是回来办事吧。你都不知道吗？”
路明非这次没回答，婶婶也没再问。
叔叔醒了，伸着懒腰就走到了厨房：“老婆，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去刷牙！”婶婶呵道。叔叔也不在意，揉搓着发福的脸，走进了卫生间。
“明非，你去客厅吧，一会早饭做好了会端到桌子上的。”
路明非点点头。等叔叔出来时，路明非正独自站在阳台上。
叔叔看着路明非的背影，像是东京那场大雨时，他看着他那样。叔叔走过去，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想什么呢？”
“叔叔，我爸回来了吗？”
“你婶婶跟你说了？是啊，不过就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走了。”
“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知道。他什么都没跟我们说。”
“您知道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从小他念书就好，喜欢想很多问题，所以后来他出国做研究员，我一点也不惊讶。只是他不太合群，总是一个人待着。所以常常有同学说他这个人很奇怪。不过我哥也不在意就是了。”
血之哀。路明非在心里想着。
“那叔叔呢，你会不会觉得自己个周围的人，格格不入。”路麟城是s级别，从昂热那里，路明非知道自己族上同样有混血种，那有没有可能……
“偶尔吧，人嘛，总有的时候会孤独的。”
“叔叔，你相信……有龙的存在吗？”
路明非有一个大胆的假设，于是小心试探着问。
“相信啊。”这次路明非愣住了。
“咱们中国人，都是龙的传人啊。”没等路明非继续问，叔叔已经回答道。
“怎么了，明非？”
“没事没事，我就随便一问。”
如果叔叔也是混血种，参照路麟城的血统，叔叔的等级不会低。按理说，不可能完全不受到血之哀的影响。
龙类的基因本身就分为显性和隐性，也许父母都是普通人，但孩子会突然有一天觉醒龙类血统。那是祖先的传承再无数年后，重新出现。同样的，即便父母都是混血种，生下的孩子也可能是普通人，只是可能性比较小。
总的来说，龙类血统更像是上天的礼物，或是诅咒，随机地掉落在某个人身上。
所以叔叔是普通人，并不是让人意外的事。
婶婶端着早饭到了客厅，路明非朝餐桌走去。叔叔站在阳台上，靠着窗点燃了一根烟，烟雾袅袅而起，又很快被窗外的风吹走。婶婶生气地说，说了不要在家抽烟！
路明非回头，透过烟雾看着叔叔。突然觉得，叔叔可能也是有很多故事的男人。就像楚天骄一样。
……
……
另一边，楚子航也到家了。进门的时候，苏小妍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剧，裹着羊毛毯。大概正是感人的剧情，苏小妍边看边抽纸巾抹眼泪。
楚子航进来的时候，她愣了几分钟，才突然尖叫了起来：“子航！”然后冲上来抱住了楚子航，眼泪比刚才看剧时更加汹涌地流下来。
楚子航被苏小妍吓了一跳，也有些手足无措。但很快还是轻轻抱住了苏小妍，轻声喊：“妈妈”。
苏小妍抽噎着说：“子航你可回来了……”边说边注意到楚子航旁边的外国面孔，于是擦了擦眼泪，“子航，这位是？”
“这是我在卡塞尔学院的同学，阿巴斯。”
阿巴斯礼貌地微笑着点头。
“hello，nicetomeetyou……”苏小妍年轻时候是优秀的舞蹈演员，但在学习这件事，她也没有多上心。这么多年，她还能记得用英语怎么打招呼，已经算对得起当初的英语老师了。
“妈，阿巴斯的中文很好的。”
阿巴斯闻言，也用流利的中文跟苏小妍打招呼：“阿姨，您好。”
“你好你好，快进来吧。”一边喊着佟姨，“佟姨，子航回来了，还带了同学，弄点吃的给他们吃吧……”
“子航，我马上给你爸爸打电话，他最近特别忙，但要是他知道你今天回来，肯定会在家等你。”
“爸爸”，楚子航听着这个词，脑海中一会是那个答应去看自己颁奖典礼又食言的男司机，一会是站在暴雨里跟神明对峙的男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妈妈说的是鹿天铭。
但是楚子航也不打算跟苏小妍说什么。对苏小妍来说，楚天骄是那个下车了的乘客。没有人规定谁一定要永远记得谁。
没关系，楚子航记得就够了。